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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望曾十分担心宋军乘其撤军挥师掩杀,一路上始终高度警惕防备很紧催行甚速。结果到头来居然一点事儿也没出,倒让他很替李纲惋惜:如果李纲效仿孔明来一个华容设伏,这局棋他将会赢得多么漂亮!但宗望揣度这恐怕未必是李纲的失策,其根源八成是在赵桓身上。他暗哂,皇宫里坐着那么个窝囊废,就算是当年的诸葛再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过河后,宗望驻马桥头回眸南岸笑留一语:“本帅暂辞,来年再会。”

事已至此,李纲唯有扼腕长叹。特别是当他得知宗翰闻宗望已经北还,果然没有再渡河南进,更是深以为憾。

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机失却,甚难复得。此役功亏一篑,绝对后患无穷。汴京之围虽解,实则险境犹存。数十万勤王大军不可能长期云集京师,而金军经过短暂休整,即可复原如初,随时能够以猛虎出山之势卷土重来。

但是这番话能向谁说?赵桓正在兴高采烈地举行宫廷庆典,哪有那闲工夫听他聒噪这种不祥之语。满朝文武亦皆在弹冠相庆,在朝会上发表这种大煞风景的议论显然也是不合时宜,只会招人侧目。能够与之推心置腹的友人倒是有几个,但是私下里空发牢骚于事何补?况且私议皇上之误,万一传将出去便祸端非小。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此类教训比比皆是。过去李纲对此不太在意,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历练,敏感性已有所增强。

满腹心事无言处,唯有寂寞对孤灯。所以,虽然京城解严后李纲的军政事务不再那么繁杂,相对地有了一些闲暇时间,但因心情不佳,他除去应许翰、孙傅等几位友人之邀去喝了一场酒,对其他的各种宴请仍然全都托辞未去。

那唯一的一场酒喝得也挺压抑。李纲恐那几位书生气甚重的仁兄贤弟席间失言招致不测,在开宴前特地提醒各位:“我等今日只是饮酒,不谈国事。”许翰等人会其意,都苦笑着应承:“伯纪兄说得是,不谈,不谈。”胸中块垒既不能一吐为快,便只好不断地用酒去往下压。宴众人言语不多,却都醉得东倒西歪昏昏沉沉。

酒楼的掌柜和伙计们都看得纳罕:如今狼烟散尽天下太平,人人忧虑尽扫笑逐颜开,这几位官员来此饮酒聚会,显见得亦是庆贺之意,却为何一个个喝出这般愁绪满怀的模样?他们是在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