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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紧要关头,忽闻得嗖嗖声响,有几支冷箭从侧旁的山林里飞出,将包抄在燕青身后的几个金兵射落马下。

堵截在燕青前方的金兵吃惊得一愣神间,被燕青窥准时机,迅猛出剑又挑落两骑。

仅剩的一骑追兵,就是那个百夫长,见势不妙,拨马欲逃。早有一骑从山林里奔出,马背之上一个布衣汉子张弓一箭,准确地洞穿了那百夫长的后心。燕青在旁看着,不禁喝一声彩。

布衣汉子拉回马头,向燕青问道,敢问壮士姓名,何故遭金贼追杀?

燕青收剑拱手道,在下唤作燕青,方才去与上皇送行,却遭金贼追捕我表姐,故而与之动了手。幸蒙大哥相救,在下不胜感激,请问大哥姓名?那汉子道,原来是燕青壮士,敝人素仰尊名也!若问敝人的姓名,说来惭愧。既蒙壮士见问,不便相瞒,敝人姓姚,乃大宋朝前宣抚司都统制姚平仲是也。

原来这个姚平仲,系出身于西部豪族,从其祖父起即在朝中效力,一家三代为将。靖康元年起兵勤王来到汴京,姚平仲因建功心切,率尔举兵偷袭金营,不幸中了埋伏,折损步骑兵万余人。他一来感到战败无颜,二来亦恐遭到朝中主和派的恶意弹劾,兵溃后就未再返军营,而直接弃官遁入了山林。

姚平仲也是闻得宋帝北徙,匆匆赶来欲相送一程的。由于他得到消息较迟,误了时辰,却正逢燕青危急,于千钧一发之际助了燕青一臂之力。

关于姚平仲其人燕青曾有耳闻,燕青认为姚平仲不失为一个将才,对他因出师不利而不得已遁隐民间的际遇很是同情。当下燕青再向姚平仲抱拳致谢,告诉他,押解宋俘的队伍业已开拔,现在金人已容不得送行者接近队伍了。不过押解队伍行进速度不快,姚将军抄近路赶上去,尚可登高遥相目送一程。你看到行走在队伍中部挂着绛紫色帐幔的,便是太上皇的车辇。

姚平仲颔首叹息道,想我大宋基业,曾是何等辉煌,孰料竟一败涂地到这步田地。燕青恨道,长期以来,皇上不纳忠言,纵容蔡京、童贯辈横行朝堂,鱼肉百姓,祸国殃民,直搅得国贫军弱、民心丧尽,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足为奇。

姚平仲道,六贼固是可恨,但说到祸国根源,有一人还在六贼之上。燕青道,姚将军指的可是张邦昌吗?姚平仲摇头道,非也,张邦昌以前在朝中无足轻重,是钦宗皇帝即位后才擢拔起来的。说此人是汉奸魁首恰如其分,但误国魁首这顶帽子倒戴不到他头上。这误国的魁首,应当说是那个名冠京师的妖妓李师师。

燕青惊诧地道,姚将军据何而出此论?

姚平仲本不认识李师师,加之师师这时是改扮成了一个中老年民间妇女模样的,姚平仲丝毫想不到近在咫尺的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妖妓”,因而全无顾忌地说道,妖魅误国,自古而然,燕青壮士难道未闻过那妲己、褒姒、西施、貂蝉、玉环、飞燕的事例吗?尝有卜者云,那等妖魅俱为魑魅魍魉化身,降临人间,嫁祸于人。其近于民者,则致家破;近于君者,则致国亡。李师师亦属此类,我大宋沦亡即为明证也。是以民议汹汹,认为朝廷于诛杀六贼之时,亦应诛却李师师才是。

燕青在京城里就听段方说起过民间的这种议论,觉得甚为荒谬,现在又听姚平仲如此说,正要开口反驳,师师在旁不动声色地扯了他一下,抢先说道,将军所言极是,但不知这妖魅之祸如何化解?

姚平仲道,这却很难。大凡此等妖女,皆是魅力非凡,无论何等人物,一旦被其缠上便殊难割弃抛舍,除非是其魅自疏于人。但那妖精生来就是要媚惑人的,又焉肯自弃之呢?所以说我大宋之亡,恐是天意也。说到这里,姚平仲看看天色,对燕青抱拳道,时辰不早了,姚某要抓紧遥送上皇一程,以尽臣子之心,告辞了。燕青还礼道,后会有期。

望着姚平仲打马驰远,燕青回过脸来,欲安慰师师几句,师师却先笑了笑道,方才姚将军说的那些话,我早听了不知多少了,不消去理会它。燕青听了,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此地尚非安全地带,不宜久滞。燕青看到附近有一匹金兵弃下的战马,还在原地打着转,便打了声呼哨,将它唤了过来。燕青与师师各乘一骑,就顺着一条小径驰进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