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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发兵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里,西路军连下朔、武、代数州,直抵太原城下。吓得当时正在太原的北宋最高军事统帅童贯竟以赴阙禀奏为名,置守土将士于不顾,率先仓皇地逃回了汴京。太原军民同仇敌忾,固守城池,令金军一时难以攻下。宗翰即命留部分部队继续围攻,其余人马则火速绕道东进。
与此同时,金国的东路军亦是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接连破檀州,下蓟州,占燕山,收降了时为北宋燕京留守的重要将领郭药师。在保州一带金军遭遇强烈抵抗,宗望亦取西路军的做法,绕开道路转取中山府。知中山府詹度虽率守军奋力御敌,终属螳臂当车,无助大局。
眼看着东西两路金邦雄师不出月余就要合围于汴京城下了,宋徽宗赵佶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回金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前来抢掠些财宝物资,或者割据些土地城池,而是欲从根本上颠覆他的大宋王朝了。他的这个已经延绵了一百六十多年的大宋王朝,此刻确实是到了自开国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赵佶这个人的应变能力极差,金人这种践约毁盟、背信弃义的突然袭击,打得他方寸大乱。他的脑子里现在变成了一盆糨糊。面对着这种严峻局面,他甚至已经无法沉下心来细细地思索一下,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的这个泱泱中原大国的国力军力为什么就这般不堪一击,他眼前那一派国泰民安的大好形势,怎的竟会于一夜之间就变得危若累卵了呢?
然而作为一个君王,这个严峻局面必须由他来收拾。赵佶不得不勉力支撑着六神无主的身躯,去履行其力不胜任的职责。他采取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紧急措施,比如遣员使金议和,痛下罪己诏以振奋民心,废除花石纲应奉局,广开言路允天下官庶直言时弊,敕令四方兵马火速赴京勤王,等等。
可惜这一切都做得太晚,丝毫不能阻止金军铁骑进逼的步伐。进入十二月以来,前方的败报一日数传。京城里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朝廷上下闻风丧胆,乱成一团。
心力交瘁的赵佶感到自己再也没有力量支撑这个烂摊子,万般无奈地做出了禅位于儿子赵桓的决定。
能认识到自己非是帝王之材而主动让位,本应算是一桩美德,但赵佶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刻,为了逃避责任、保全自身而禅位,却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偏偏那皇太子赵桓也是个庸碌之辈,接替父亲坐上龙椅他是愿意的,但在这种时候接过这样一个危机重重的烂摊子,他却不愿意。因此他就佯作不忍,坚辞不就。
赵佶禅位之意已决,岂容得赵桓推托,乃与诸执宰议决后,命内侍将赵桓强拥至福宁殿即了位,是为宋钦宗。赵佶自号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出居龙德宫,时年四十三岁。
蔡京、童贯等辈一向不见宠于赵桓,赵佶退位,使这些人失去了一座坚实的靠山,不禁令他们感到前途莫测。然则时局所迫,大势所趋,禅位之事决定得既急,行动得又快,尚未等这些人计议出点对策来便木已成舟,任是何人也无回天之力了。
赵桓即位后数日便是新年,遂改元靖康,取企求国家安定太平之意。
禅位改元并未给大宋王朝带来一丝靖康气象。就在靖康元年的正月初二,宗望大军攻陷相州,并且在宋朝布防于黄河南岸的守军没做任何抵抗便望风而逃的情况下,于五日内兵不血刃地渡过了黄河天险。消息传至汴京,朝野为之大骇。照这个速度推进下去,金人不出旬日便可兵临汴京城下了。
汴京军民在新任尚书右丞李纲的指挥下,已经紧急动员起来做迎击金军攻城的准备。
赵佶既已禅位交出玉玺,便认为社稷的安危与自己已无干系,不想留在京城里担惊受怕。他竟又做出了一个荒唐的决定,要南下亳州去太清宫进香,实则就是要逃跑避难。
赵佶这个决定的影响十分恶劣,乃至钦宗赵桓也产生了出奔襄樊避敌的念头。幸得李纲闻讯急奔朝殿严词劝阻,才使赵桓打消了带头弃城逃跑的想法。但对于已经禅位的道君太上皇帝赵佶,人们自然不便强求其必须留在皇宫里与京城共存亡。这使赵佶感到,自己急流勇退的决策真是英明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