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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捷地翻墙而出的燕青听得邝彪落地的声音不对,急俯身视之,见邝彪嘴角边的鲜血已纵横成溪。燕青忙将他搀起,意欲背着他遁跑。
邝彪艰难地止住燕青道,小乙哥,莫管我,我走不了了。燕青也不答话,只是用力地将邝彪向肩头上扛。邝彪往下坠着身子道,小乙哥,我真的连爬到你背上的力气都没有了。咱们的弟兄被他们杀害得够多的,你莫要再轻易搭上这条命。我邝彪能亲手宰了童贯老贼,死得值了!言毕,向燕青微微一笑,咽气身亡。
燕青轻轻放下邝彪正在变凉的躯体,两行热泪决眶而出。
这时,但见前面童府的大门哗然洞开,无数支火把灯笼簇拥着一个五短身材、体形微胖的人走出大门。灯火之下觑得分明,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燕青、邝彪费尽心机要去刺杀的仇主童贯。
童贯这个人,混迹于三教九流、军政各界多年,明枪暗箭经过无数,是历练得心计颇深的。他深知自己作孽多端结怨甚重,平素里就很注意警戒防身。这一次亲手杀害了以宋江为首的众多梁山泊头领,并彻底剿灭了其部,他清楚这个仇可是结得比天还大了。对梁山泊部队虽然号称是一网打尽,但当时有些头领早已不在军中。而且有些下级头目及士兵,也并未被禁军完全控制,流窜于江湖间的大有人在。更何况社会上同情梁山好汉者亦不乏其人,这些人里藏龙卧虎,其能量不可小觑。凡此种种,如果其中有人欲行衅复仇,对他生命安全的威胁便非常之大。
童贯并不因此而后悔他的所作所为,无毒不丈夫嘛,都是宁肯错杀三千不教放过一个。但个人的人身安全不可忽视。所以童贯自从班师回朝后,便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入宫觐见皇上以及去枢密院处理必要的军政公务,很少在其他的场合露面,行止上是相当谨慎。
光这么做还不够。为防不测风云,童贯还从胜捷军里挑选了一个容貌体形与自己相近的押官作为替身,摆出了一个真假童贯的迷魂阵。这样一来,童贯的人身安全系数便为之大增矣。童贯了解到那个押官生性好淫,为令其心甘情愿地为自己顶缸卖命,就让府上的家丁强掠了早就使那押官垂涎三尺的少女,供其尽情饕餮,大快朵颐,这才有了前面所谓的童贯宣淫一幕。
童贯闻报自己刚刚培训出来的替身转眼间让人给弄死了,一方面庆幸亏得自己有远见卓识,一方面恨得牙根发痒。他忍不住地亲自出马,命令拱卫在府邸附近的胜捷军火速出击,务必将刺客拿下。
燕青眼看着邝彪壮志未酬死于非命,真个是旧恨未消又添新仇。他于灯影里觑见童贯身影,正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不能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拼他个鱼死网破。
然而,燕青到底是燕青,极度的悲痛愤怒和仇恨并未全然淹没他的理智。他明白现在冲上去只能是白白地送死。他不怕死,任何一个血性男儿,眼睁睁看着手足弟兄死在面前时,为了报仇都会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必须留着这条命,完成邝彪未竟的使命,他必须看到童贯死在他的前头。
胜捷军的士兵已在童贯的指挥下扑将过来。
燕青最后向邝彪的遗体道了一声,兄弟放心,报仇的事包在小乙身上了。便纵身跃起,朝一条就近的暗巷奔去。
胜捷军和童府的家丁在后面呐喊着,紧追不舍。一片拿贼声惊动了在这一带巡夜的禁军,他们立即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增援,于是四面八方就形成了对燕青的合围之势。
燕青这时根本顾不上分辨东西南北,只是脚下生风地见巷便钻,逢路便拐。完全是凭着一种下意识的引导,在左冲右突、七转八拐下,燕青跑到了他感到很熟悉的一个街区里。
身后的追捕声和前面的堵截声都已近在咫尺,燕青无处可避。适逢面临一座院墙,燕青于情急之下拧身走壁,腾步越墙,就潜入了这座阔大的宅院。甫一落地,他便觉得这个院落似曾相识。片刻间他的感觉马上告诉了他,现在是置身何处了。
这座院落就是镇安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