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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定国正有此意,同时也觉得眼下山里的路径已经可以攀行,就很爽快地表示了同意,决定一路护送楚红至目的地。这倒让楚红于欣慰感动之余又有些伤感。她原以为龚定国要说些挽留的话,结果却片言只语也无。楚红对此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怅惘和遗憾。
龚定国料老妪是舍不得楚红离去,便想好了一套言语去劝说老妪。他说楚红毕竟是山寨中人,失踪日久,山寨的兄弟姐妹必是悬挂已极。如今既然楚红已伤病大愈,理应送其归寨。我龚定国亦素有投奔梁山泊之意,请楚红回山寨后禀明情况,如蒙头领允准,定国便携婆婆一同上山,那时自可与楚红重聚,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妪情知不放楚红返回山寨于理不通,叹了口气道,这事其实近日我也在寻思,楚红是个好孩子,在这寒舍里住了大半年,已厮熟得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若说舍得,还真是舍不得她走。但她的家终是在山寨里,伤既养好,岂能不让人家回家?这个道理我自是省得。婆婆只是惦着你们两个的事,切莫因此竟是劳燕分飞各西东了。我看哪,若是山寨肯收留你,你索性就与楚红一同留在那里也罢,千万别为着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你的姻缘和前程。
龚定国忙顿首道,婆婆对定国的一片慈爱之心定国深领了,但定国与盟兄有誓,是一定要与婆婆养老送终的。定国如果上山,必须带着婆婆。若山寨不便安置婆婆,定国宁可不上山。至于与楚红妹妹的姻缘嘛,定国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天意教成终可成。但若让定国因此而舍了婆婆,定国断不为也。老妪听了这话,闭目无语,两行老泪却缓缓地从松弛的眼皮下面滚豆般渗了出来。
计议定了,他们便开始做送楚红动身的准备。
因为那山路着实难走,又要边寻边行,不知要走多少日子,行程上的食物须得带足。这些日子里老妪一人在家,也得备足干粮柴火,以使其生活便利。连日来龚定国、楚红就里里外外地忙碌,将那杂粮饼子、干菜腊肉或蒸或煮地做了几大笸箩,又将柴火劈得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小缸钵里均贮满了净水。老妪亦不甘清闲,浆洗缝补地也是忙个不停,要让楚红干干净净、精精神神地起程。在这几日里,三个人的话语都不多,但彼此间皆深切地感受到了对方蕴含于心底的一片恋恋不舍的厚意深情。
一切料理妥当,即要择日动身之际,却发生了一桩意外。
那日老妪洗完一盆衣裳,起身端盆欲去外面晾挂,脚下踩着些水,不慎一滑,摔了一跤,当时便歪在地下动弹不得了。楚红闻声连忙跑过来,将老妪连架带背地扶上床去。老妪只道是惯常的闪了腰,扭了胯,歇个一天半晌便无大碍,谁知养了两日,伤痛却是毫不见轻。老妪莫说下床,就连自己翻身侧卧都难了。龚定国、楚红方感老妪这一跤是摔出大事来了,忙去找了乡间郎中来诊治。
那个郎中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诊断出是老妪的腰胯间发生了粉碎性骨折。它表面看来是被那一跤摔的,实则是一种骨质病变所致,用现代医学的话讲,就是叫作骨癌。郎中开列了一张据说是祖传的验方,让老妪先服一两个月的疗程试试,嘱老妪在此期间须绝对卧床静养,否则症状还要加重。
这样一来,龚定国当然脱身不得,楚红也就难以成行了。
楚红走不了,倒不是因龚定国不能护送之故。凭着她长期磨炼出来的英雄孤胆,并不惧怕去独闯深山老林。她是觉得在这种状况下若置老妪不顾,一走了之,实是于心不忍。同时她也看到,龚定国作为一个男人,伺候卧病在床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老妪,的确有诸多的不便。于是楚红返归山寨的计划就不得不又搁浅下来。
楚红就像当初老妪照顾她一样,每日里为老妪送水喂饭,洗脸擦身,端屎接尿,照料得细致入微。龚定国每隔五七日便请那郎中上门一次,为老妪诊视症状变化,调整草药配方。家里贮存的几张珍贵兽皮都陆续作为酬资付给了郎中。
那郎中调配的汤药用料奇特,味极腥膻,却颇为见效。老妪服过七日后骨痛便明显减轻,往后症状日益好转,将养到四五十日的光景,遵着医嘱已可扶着支撑物下地轻微活动,大小便亦能自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