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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段时间里,他宵衣旰食,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广开言路,整顿朝纲,消释朋党,确实做出了一番成就,令大宋的朝政面貌焕然一新。
可惜的是,这种蓬勃气象持续的时间很短暂。执政不到一年,赵佶便产生了厌倦感。每日里无休无止的工作,如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商讨政务,制定律条等,千篇一律,周而复始,繁杂琐碎,越来越让赵佶感到枯燥乏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真正兴趣原本就不在这上面。研讨一幅山水花鸟画卷的笔墨得失,赵佶可以一连与人切磋几个时辰而兴致不减。讨论一项税赋法规条款,未及三刻他便哈欠连天。每当此时,他就非常怀念做端王时的日子。煮酒吟诗,临风赏月,那是何等逍遥自在,快活潇洒。有时他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真不该当了这个成年累月呕心沥血、政务缠身,然而却了无意趣、俗烦透顶的什么天子。
但是皇帝的宝座已经是属于他了。这把至高无上的龙椅,当初他坐上去是不由自主,现在欲待不坐也由不得他。君身系于天下,皇帝这差事可不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能不当的。在其位必须谋其政,职责所在,他不能不履行。可是责任心和理政的热情日渐衰减,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此后他渐渐地便不那么事必躬亲,朝堂事务非十分紧要者,也懒得逐一过问了。
蔡京及童贯、高俅等人逐步取得了赵佶的高度信任后,赵佶更是将许多政事的处置权都推给了他们,自己只是隔一段时间听听奏报,这便可以省了他不少的心思。赵佶认为这才算是当皇帝当出经验来了。而对于蔡京之类权欲熏心者来说,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这种状况为他们以权谋私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帮权臣觉得遇上了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皇帝,简直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是以这班各怀鬼胎的君臣相处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很是融洽。
联金击辽的谈判已经着手进行。童贯征讨西夏得胜而归。修建万岁山的工程亦已启动。改天下佛寺为道观的诏书也拟发出去了。京东路方面有点骚乱,规模不大,令当地州府派厢兵弹压一下也就是了。近来的内政外交形势果然是一片大好,没有出现什么令人头疼的事情,朕大可放心逍遥几日。
赵佶这么遐思了一会儿,心情很舒朗。他的目光又落到刚写就的艳诗上,由这艳诗想到雪儿,又由雪儿想到了蔡京。赵佶便想何不乘此闲暇,去找蔡京论论书画之道。蔡京在书法艺术上的悟性和造诣颇得赵佶赞赏,被赵佶视为在这一领域难得的高层次知音。每次与之评笔品墨,赵佶均觉大受启迪。这对赵佶来说,是一种妙不可言的精神享受。
于是赵佶传令贴身太监张迪安排了车辇,便赴蔡府而去。
赵佶驾临蔡京府邸,一年之内这已经是第三次。除了蔡京之外,本朝尚未有其他任何一位大员享受过如此殊荣。由此可以看出当时赵佶与蔡京私交之厚。
张迪委派一个小黄门先行一步通告蔡府。蔡京闻得皇上驾到,火速整衣戴冠,带着亲随家丁一大帮人殷勤出迎。在府门前行过君臣大礼,蔡京躬着老迈的身躯,将赵佶延进府第,奉入正堂。早有那些训练有素的丫鬟,脚步轻盈地端上了饮品。
蔡京毕恭毕敬地叨陪赵佶落座。刚与赵佶寒暄了几句身体安好、天气凉热之类不关痛痒的话,便见有一名府中的护卫总管在厅堂门口探头探脑。蔡京面色一沉喝道,你这厮如何这般无状,没看见皇上在此吗?
那护卫总管慌忙在门槛边跪倒,向着赵佶叩拜。
蔡京就叱呵他退下,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不迟。
赵佶倒是很随和地摆了摆手,说朕到此不过是随便串串门,不必拘礼。你们有事但说不妨。
那护卫总管乃谢恩起身,向赵佶和蔡京禀报说,方才松石巷那边出了件谋杀案,有刺客刺杀了寓居京城的潘世成。
原来这蔡京老贼,四路八方的耳目极众。各州路府县发生了何等要事,不出数日皆可传至府中。在汴京城里发生的大事,传到蔡京耳朵里往往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比朝廷情报系统的灵敏程度要高得多。
赵佶没听说过潘世成是何许人也。但是蔡京知道此人。非但知道,还应当算是比较熟悉。其实蔡京并没有见过潘世成,但潘世成派人进京陆续献与他的东西,他是统统收到了的,由此便记住了潘世成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