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救上到勤王戊戌庚子间的朝野政局(第5/24页)

其后,英国驻华外交官因为得到来源各异、判断不一的报告,对于形势的估计有过一些波动,但基本趋向是稳定与训政者的关系而不是改变它。11月5日,巴夫罗福报告俄国外交部:

英国迅速地改变了对北京的政策的方向,最近急剧地转向慈禧太后及其同党一边,日本目前的态度极端审慎和矜持,这些看来已经使康有为深信他的指望落空了。[32]

第二节 归政

政变当局对于英、日等国干预中国的政局,保护变法派和阻挠废立虽然感到几分恼火,但种种迹象表明,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和互相猜忌,清廷与外强的紧张关系逐步缓和,形势并未像康有为等人所期望的那样发展,反而越来越不利于他们自己。

在地方重臣和外强的双重压力下,政变后的当朝执政担心事急有变,不得不设法调解与各方的关系。既然光绪的生死存亡成为焦点,首先就从这方面做文章。10月16日,奕劻等人主动告诉英国公使窦纳乐,他们知道关于光绪健康和阴谋杀害他的谣言,并正式通知窦纳乐,光绪的健康大为改善,且常和西太后一同听政;西太后并不完全反对改革,不过以为中国的准备条件不够,不适宜于像光绪那样操之过急而又规模过大的改革;还询问如何使目下动乱的情形平静下去的办法。窦纳乐建议找一位外国医生为光绪看病,并签署一份光绪的健康证明书。尽管窦纳乐预料他的建议不会被执行,奕劻等人还是极力表示赞同,并要求其代为辟谣,确保谣言是假的。[33]此举虽然是迫于各方压力,却表明当朝执政的一种意向,即他们的确很想改变外界的看法和自身的形象。两天后,清廷果然安排了法国使馆的德对福(Dr.Detheve)医生为光绪诊视,诊断书公布后,有关传言逐渐平息。

荣禄是戊戌政变的关键人物之一,也是康有为一派全力攻击的主要对象,他对官场权术相当稔熟,鼓动政变者是他,阴谋废立者有他,设法调和者也是他。10月中旬,在华西方传媒称:“据我们所听到的,荣禄是在使用他权力以内的一切力量来缓和太后对维新党的震怒。”[34]《申报》的报道也说:政变后曾列名保国会者防有株连,颇多危恐,言官亦有及之者,“后得荣仲华中堂奏明,康有为本筮仕京中,不能禁京官及公车不与往还,但问是党不是党耳。……现今风浪胥平,皆中堂保全善顾之力”[35]。政变后慈禧有废立之意,

故以兵柄尽付荣仲华。荣惧而泣,计无所出。夜得右帅电云:“慈圣训政,臣民之福。而尊主庇民,全仗中堂主持。万代瞻仰,在此一举。”岘帅亦有电云:“君臣之分当尊,夷夏之防当严。某之所以报国者在此,所以报公者亦在此!”荣天明以二电面奏,长信惧,乃辍计,而心衔二人。[36]

据说当时因外间督抚只有刘坤一力争废立,

深宫震怒,即欲革职。而荣禄言于太后曰:“坤一,湖南老帅,骤革之,恐激湘军之怒而生变。宜优容之而阴掣其兵柄,则彼无能为,而可以牵住湖湘之心。”太后从之,不加谴责,即刻下密旨驻防将军,令其节制江南诸军;又下密旨湖北总督,令其严密防勤王之师。[37]

所以刘坤一称:“现在两宫慈孝相孚,诚为宗社苍生之福,而其枢纽,全在荣相,内则设法调停,外则勉力撑持,宁国即以保家,此公解人,当见及矣。”[38]对荣禄有所寄望。

1898年底,康有为所抨击的“伪临朝”对内对外接连作出姿态,似乎有意努力改善政变在国际社会所造成的不良影响。12月13日,西太后特意安排和光绪一起在宫内召见英、美、德、法、俄、奥、荷、日本等各国驻京使臣的夫人,“由英使命妇领班朗朗宣祝词,皇上起而握手为礼,既而皇太后亦一一握手,并以珠约指分带诸命妇指上,命庆王福晋带出赐宴。宴毕,皇太后率皇后出,命入座观剧,设茗果款之,极道辑和之谊。及诸命妇退出,皇太后又分赐绸缎、书画各一分,雍雍肃肃,穆穆皇皇,诚中外一家之盛事也”[39]。此举不一定能完全打消外国人士的疑虑,但显然引起了期待中的反响。[40]

对内方面,由于政变后给康有为等人定立的罪名之一是结党营私,牵连广泛,势必人人自危,上下浮动,为了安定人心,清廷宣布对官绅中与其有关联者政存宽大,“概不深究株连”[41]。这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所定的一般性原则。后来两广总督谭钟麟从康有为本籍抄出“逆党”往来信函多件并石印呈览,其中“悖逆之词,连篇累牍”,牵涉多人。清廷发布上谕,仍然宣称不予追究,而且公示已将原信悉数焚毁,同时告以各函均已石印,似仍保留。[42]既示以宽容,又捏住把柄,真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