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昌: 力学所早年的人和事(第9/10页)

熊:那是1959年的事?

李:嗯。科学院当时重点批施雅风,自那之后,每次批判会我都参加。

熊:当时施雅风在哪儿工作,在北京还是在南京?

李:在北京,他当时在综合考察会工作。1959年快过完、1960年元旦快到来时,又开了一次批判施雅风的大会。批判者调门一个比一个高,批到最后,施雅风已经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熊:他具体干了什么事,以至于被批得这么狠?

李:我不太记得了。都是些小事,不是什么大问题。大概是他对待遇,对住房不满意之类的问题。

熊:那就是说,上纲上线得很厉害。

李:对。会议开到最后,请科学院党组书记张劲夫同志做总结发言。上台之后,张劲夫首先表态:今天各个地方的群众对施雅风同志进行了批判和帮助,我同意大部分的发言。大家的态度也挺好。然后他说:“我今天想说的是,对施雅风同志也要一分为二。他过去为党做过不少有益的工作。他不是中央大学地下党的嘛。对这点我们应该肯定。当然,他也有一些缺点……”最后,张劲夫说:“我现在当众宣布科学院的‘反右倾’运动正式结束,大家集中力量去搞自己的业务工作。”

张劲夫说到要对施雅风“一分为二”时,下面的人吓了一跳,因为批判大会没有这么开的。他说到“反右倾”运动结束时,我和其他受批判的人一样,均感觉头上压的那块石头掉了。我还觉得,科学院党组还是比较清醒的,知道那么弄不对。

熊:批施雅风时,您发言了吗?

李:我没发言。发言的多是老干部和各单位的群众,没什么领导发言。

杜润生组织政策座谈会

李:可能因为他们觉得我有独立见地,以后多位科学院的领导到力学所来,都会征求我的意见(譬如“你对‘大跃进’有些什么看法”),甚至于一到力学所来就约我长谈(有一次谈了两天)。有一天,汪志华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

熊:这是哪一年的事?

李:1961年或1962年,具体时间我记不清楚了。汪志华说:“李毓昌啊,我们一起到院里面去走一趟。”我问是什么事,他还挺神秘,说“到了之后你就知道了”。我就坐他的车,和他一起去了院部的会议室。稍后,杜润生来了,说:“中国有一句老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今天要把这句话改一下,改为‘不在其位而谋其政’。你们有的是所里面的,有的是院机关的,都比较年轻,但大部分人入党的时间都不短了,而且有专业知识。今天我把你们请来,是因为我觉得,关于科学院的工作,党组需要找一些人来咨询。以后每次党组有什么大的动作,我都会提前把你们找来商量商量,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熊:那次会议有多大规模?

李:二十多个人吧,这种会以后开过多次。我认识一些从院机关过去的参会者,譬如张劲夫的秘书吴明瑜,生物学部的过兴先(他年纪比较大一点,以前是浙江的地下党)和薛攀皋,政策研究室的朱琴珊、黎功德,计划局的徐简。还有汪志华,计划局局长,原西南联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汪志华是林鸿荪介绍给我认识的。林鸿荪说,1956年搞科学规划的时候,他就跟汪志华在一起。当时还有苏联专家参加规划,他们中有些人对汪志华非常佩服,觉得他见解很高明,说他工作能力很强。在我们这个咨询组里,汪志华、过兴先年龄较大,职位也比较高。杜润生对他们比较倚重,特别是汪志华。大家都把他看成是杜润生的得力助手。“文化大革命”中杜润生受到猛烈的批判和攻击,汪志华也未能幸免。一些人对汪志华威逼利诱,让其揭发杜润生。最终汪志华被迫自杀,保住了气节和尊严。

此外,研究所还去了一些人,但不是每个所都有人,而且,有的所经常换人。譬如说物理所,原来是一个姓许的人参会(此人资格很老,原西南联大毕业的),后来换成了陈春先。再如化学所,换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陶行知的儿子叫陶冯,后来陶冯不干了,又找了一个姓马的人去。没换人的研究所,大概只有数学所和力学所,数学所的田方真和力学所的我,自始至终都参加这一系列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