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延年、桂世茂: 政治风浪中的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第7/10页)

巴:这个做法也得到了上海市委领导的认同。在分院党内基本统一认识之后,王仲良向当时上海主管科学工作的市委书记处书记刘述周同志
汇报。刘述周同志赞成这个做法。他还下来对科学家做过动员。
熊:“神仙会”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先小组开会……
桂:主要是小组开会。高级研究人员的小组和中级以下研究人员的小组分开,重点主要集中在高级研究人员的意见上。
熊:先在小组里提,然后汇集到大会里?
桂:不,直接汇集到我们这儿来。记录也没有的。就靠党员干部用脑子记,然后汇报上来。
熊:为什么不做记录?
桂:有顾虑啊,一记录他们就不说话了。没记录,说话才自由。
熊:后来不是编成了六大本汇报材料么,不记录,那些材料是怎么出来的?
桂:那是根据汇报的记录整理出来的。
巴:所里的党委书记、总支书记、党员副所长或者普通党员听了大家发言,用脑子记下来,每天汇报,汇报时是有记录的。
桂:汇报时有详细的记录,哪个人说了什么话,他拍没拍桌子,是否站起来了,这些都有很具体的记录。那些汇报的人多半是党员,脑子很好,记忆力很好。
熊:科学家知不知道有人在做这样的汇报?
桂:先不知道,“文化大革命”时知道了。
熊:“文化大革命”中你攻击我,我攻击你,把以前的“反动言论”以及相关文字材料都给捅出来了?
桂、巴:对,对!
熊:提意见前,是不是科学家提了这样要求:我发言是可以的,但不能做记录?
桂:没有。我们动员的时候就说:不做记录,不打棍子,不扣帽子,不抓辫子。
熊:但你们后来还是做了很详细的记录嘛!
桂:那是汇报记录,开会时并没有现场记录。中科院的汪志华、中宣部科学处的李佩珊看了那六大本汇报记录之后,将其反映到院部,后来院部和国家科委在这个材料的基础上制定出了《关于自然科学研究机构当前工作的十四条意见》。
熊:大家提的主要是什么意见?
桂:主要是针对“大跃进”的意见,“大跃进”以前的,比如说思想改造时的老账就不算了。意见是慢慢提出来的。提意见也得有个场合,有个气氛。炉子是慢慢生起来的,提意见的气氛也是慢慢形成的,他谈了,你谈了,我也谈。
熊:有特别尖锐的意见吗?
桂:当然有。比如冯德培就说:“在实验室我就是皇帝,你十个党委也没用。”这是他的名言。
熊:这句话如果是在1957年说出来……
巴:(笑)那肯定是典型的右派,居然敢向党争权!
熊:这样的意见还是很少的吧?
巴:主要是批评“大跃进”中的瞎指挥、浮夸风、违背科学规律,以及一些领导干部、党员干部简单粗暴的工作作风,等等。这方面的意见很集中,很尖锐。所以才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
熊:经过反右派运动之后,大家居然还敢向党提意见,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个事情能在你们这儿做成,恐怕跟王仲良在科学家中的声望以及你们的工作作风密切相关。科学家信任你们。要是在别的地方,这件事情大概就很难做成功了。
桂:“神仙会”并不是我们创造的,它先从民主党派开始。
熊:岂止从民主党派开始。1959年庐山会议不也是说开“神仙会”,可以随便发言吗?可后来呢?不但搞了个“彭、黄、张、周反党集团”出来,还在全国发起了“反右倾”运动。你们能于1960年使科学家开口大提意见,说明你们有诚信度,还拥有科学家的信任。
贯彻八字方针,出现新生机
巴:1961年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前,这段时间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和《科学十四条》,科学院出现了新的生机、新的发展,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局面。
在贯彻“八字方针”的过程中,有些研究所做了调整,上海的电子学所撤销了,力学所撤销了,一些工厂也退回去了,学校也交出去了,还动员了一些员工回到农村——主要是在“大跃进”中转业到科学院来的原籍农村的复员军人,三年困难时期,国家要精简城市人口,科学院也要精简队伍。连同精简的和动员回家的,分院6000多人中一共走了2000多人,减员约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