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抗争(第5/8页)

李成栋入城后,便下令鸣炮屠城,“家至户到,小街僻巷,无不穷搜”,甚至连路边的灌木丛都不放过(乱苇丛棘,必用枪乱搅,知无人然后已)。根据比较保守的统计,此次屠城有数千军民遇难,河道中漂满浮尸,根本没办法行船。(舟行无下篙处。)

嘉定人朱子素在《嘉定屠城纪略》中记录了当时的惨境:

“刀声割然遍于远近,乞命之声嘈杂如市。所杀不可数计,其悬梁者、投井者、断肢者、血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籍,弥望皆是。投河死者,亦不下数千人。”

李成栋撒完野,很快就撤出嘉定,因为这里不是他的驻防区。

七月二十三日,嘉定百姓在乡民朱瑛的率领下再次举起义旗。这一次起义,首先收拾的是被逼剃发的乡民,并且“沿路烧劫,烟焰四起”。

得知嘉定再次反水,李成栋派部将徐元吉率兵前往镇压。由于此次起义力量薄弱,而且行径跟土匪无异,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从七月二十五至二十七日,徐元吉、浦峤、浦嶂等部对嘉定城及周边乡镇进行了第二次大屠杀,一时间“积尸成丘”,“民间炊烟断绝”。

八月二十六日,已降清的前南明总兵吴之蕃反水,趁清军不备,反攻嘉定。吴之蕃的军队得到嘉定民众的热烈拥护,李成栋派兵镇压,并对“冥顽不化”的嘉定百姓进行第三次大屠杀,造成两万多人罹难。

从闰六月到八月,嘉定城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三次高举义旗,也遭到清军三次血腥镇压,史称“嘉定三屠”,为江南的抗清斗争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愤怒的浙江

对于多尔衮而言,江阴、嘉定不过是江南抗清的“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在浙江。清军要想彻底镇压浙江东部地区掀起的抗争,就不是围困一两座孤城这么简单了,因为浙江的形势远比长江南岸要复杂得多。

浙江的抗争让清军感到很头疼,首先是因为这里的百姓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只追溯最近的历史,浙江从崇祯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开始造反,具有深厚的造反传统和丰富的斗争经验。

前面提到过一个叫陈子龙的人,在崇祯十七年(1644年)初因招抚浙江许都叛乱有功,擢升为兵科给事中。这个所谓的“许都叛乱”,就发生在浙江的东阳。

其实,早在陈子龙出任绍兴推官兼诸暨知县的崇祯十三年(1640年),他的辖区就已经是暴乱四起。陈子龙到任后,采取剿扶并用的方针,一方面实施“连坐”,一方面救济贫民,逐渐平息了事态。

这一时期,浙、赣、闽三省交界地区“叛乱”的声势越来越大,陈子龙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五月参与会剿,镇压了邱凌霄父子领导的山民起义。次年,许都领导的东阳起义爆发,连下兰溪、东阳、义乌、武义、浦江等地,进而围攻金华,陈子龙再一次“临危受命”。

他跟许都是旧年好友,并多次举荐许都,只是一直未获朝廷批准。有了这层关系,陈子龙很快便以招抚的方式和平解决了这次“叛乱”。

但是,巡按御史左光先(其兄是史可法的恩师左光斗)背信弃义,对已经归附朝廷的许都及其部属大开杀戒,以达到彻底瓦解起义军的目的,东阳等地再次陷入混乱之中。

浙江频繁发生平民暴动,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没饭吃。废话!有饭吃谁造反?

其实,当时的浙江在全国算是比较富裕了,仅次于长江南岸地区。GDP没得说,问题是百姓收入不见涨,赋税却驾着筋斗云涨,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崇祯皇帝还是比较节俭,收这么多税也是没办法,辽东要打仗(对付清兵),西北要打仗(对付李自成),边打仗还要边练兵。打仗、练兵,说白了就是烧钱,正常的赋税不够,就得增收附加税,这就是所谓“三饷”的来历,分别称为辽饷、剿饷、练饷。后来多尔衮打进北京,做个顺水人情,把“三饷”都给抹了。

税越收越多,又不知道朝廷把钱花哪去了(辽东、西北到处吃败仗,败了继续打,要打还得收钱),再加上遭点天灾,浙江人相当愤怒:你们败家,我们埋单,还有完没完?

活不下去就得造反。这里反了,被灭掉,那里再反,再被灭掉,别的地方还是没法活,又继续反。反着反着,崇祯皇帝挂了,弘光皇帝下课了,杭州的潞王也缴枪了,然后等来了“剃头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