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飘浮的神灵(第36/55页)
英国人要在中国干的事,帝国政府已经无法阻止,这就是19世纪末中华帝国的现状。广州铁路修建计划流产不到一年,上海的吴淞铁路通车了。英国人在给帝国政府的报告中只说是“修路”,修的是铁路根本没提。当火车终于轰隆隆地在帝国的土地上震动起来的时候,恼怒的帝国政府对英方开始了严肃交涉。当双方的官员们打嘴仗的时候,英国人让这条铁路完工了。吴淞铁路全线开通之日,铁路公司举行了盛大的庆祝酒会,当然参加的都是英国人。
这是中国人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火车。帝国的南方和帝国的北方对火车的反映居然有很大的不同,南方的中国人看见火车的时候“面带喜色”:
此处素称僻静,罕见过客,今忽有火车经过,即见烟气直冒,而又见客车六辆,皆载以鲜衣华服之人,乡民有不诧为奇观乎?是以尽皆面对铁路,停工而呆视也。或有老妇扶杖而张口延望者,或有少年荷锄而痴立者,或有弱女子观之而嬉笑者,至于小孩或惧怯而依于长老前者,仅见数处,则或牵牛惊看似做逃避之状者,然究未有一人不面带喜色也。(《申报》1876年7月10日《民乐火车开行》。)
但是,即使是南方的中国人,脸上的喜色也没停留多久,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土地因为铁路的修建而受到了侵害,于是铁路公司立即成为他们主要的攻击目标。帝国的农民们要求修铁路的洋人赔偿他们的原因是:铁路的修建破坏了他们的祖坟和风水。
祖坟问题,洋人们有点耳闻;风水是什么,洋人们就不明白了。
没过两个月,火车压死了一个中国人。史料记载当时的情形是:这个中国人面向铁路行走,火车开过来鸣笛,他走下铁路避让,但是,等火车行驶到跟前时,他又重新“走入轨道”。
中国人立即意识到时机到了。他们群起而攻之,帝国的官员们这一次也不客气了。上海道冯俊光正因为英国人在修建铁路的事情上戏弄了他而心存仇恨,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时机,于是,官方认可的示威开始了。英国人注意到,示威的中国人中还有不少帝国的士兵。英国人在反复解释“这是正常事故”无效后,被迫停止了铁路的运营。帝国政府立即提出将铁路“收回自办”。
事后,国人议论纷纷:有的说被火车撞死的那个中国人实在太迟钝,大概是他就是想死了;有的说是帝国官方收买了这个人故意送死的,为的是给英方施加压力。不管怎么说,李鸿章的话很有趣:“虽是无聊之极思,实亦两全之妙法。”
帝国政府花了28.5万两白银把这条英国人刚刚修好的铁路买回来,然后,把它拆了。
在这之后,在洋人们固执的请求下,加上帝国官方洋务派官员的努力,中国开始正式修建铁路。1881年,帝国政府允许的第一条铁路投入使用,这是一条长15公里的煤矿铁路,从唐山煤井开到胥各庄。这条铁路有轨有车厢,但是没有机车,由马拉着车厢在铁轨上行进。这一年的6月9日,是蒸汽机车发明人乔治·斯蒂芬孙百岁诞辰纪念日,洋务派官员趁机上奏朝廷论及这种机器的“伟大”,帝国政府终于引进了一台机车,命名为“中国洛克”号。中国自办的铁路上第一次行驶了蒸汽机车。
机车刚行驶几天,朝廷突然命令立即停止,原因又和祖坟有关。有大臣上奏说,火车运行引起的震动,“惊扰了皇陵”,使皇祖在地下“不得安眠”。后经过洋人和洋务派官员的反复解释,朝廷才勉强允许机车继续运行。
1888年,大沽到天津的铁路通车。
至甲午时,中华帝国土地上的铁路里程约六百余里。这六百余里长的每一条铁路的修建都伴随着帝国农民们的激烈的反对。
而洋人带进帝国的电报和电话所需要的电线,和铁路一样,也遭到了帝国农民们关于祖先问题和风水问题的困扰。1879年,出于军事上的考虑,帝国在天津至大沽、烟台之间架设了电报线路。1881年,天津至上海间的电报线路开通。电报的开通令中国人关于“距离”的概念为之一变:就在电报线开通的第二年,北京顺天乡试的录取结果经过电报传至上海,在北京科举考试之后的24个小时之内,录取名单就出现在了上海的报纸上,这让中国人感到生活真的是变了。1883年,天津至北京的电报开通,从此,紧急军情,朝廷圣旨,官方通报以及重要商情,都可以通过电报传送。但是,架设电报线就需要埋设电线杆,帝国的农民们坚决反对把这样的杆子埋在自己的地头上,说是洋人们破坏了他们的风水。为此当地官员给朝廷上了个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