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绚丽之梦(第17/18页)
危在旦夕的前夜,瑞金的四周十分寂静。
不久前,中央已决定第六、第七两个军团撤离根据地。
无法得知毛泽东获得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但毛泽东前往于都视察还是引起了诸多猜测。有相当多的史料认为,毛泽东在红军即将出发的时刻到远离瑞金的于都去,是博古想令毛泽东就此留下来。但也有史料证明,到赣南视察的要求是毛泽东自己提出的,他向中央书记处请示并且得到了同意。毛泽东到达于都的时候,他憔悴的模样令赣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龚楚吓了一跳,他问:“主席身体不舒服吗?”毛泽东答:“身体不好,精神更坏。”接着,周恩来的电话打来了,他要求毛泽东着重了解一下于都方向的敌情和地形,毛泽东很快就判断出这个要求的真实含义,于是他对于都方向的敌情和地形作出了详尽的调查——二十天后,苏维埃共和国与中央红军正是从于都突围出去的。
调查电报发出之后,毛泽东突然发起高烧。警卫员吴吉清打电话向瑞金报告,张闻天派傅连暲院长赶到这里。毛泽东被确诊为恶性疟疾,他在床上昏沉沉地躺了整整八天。一个叫刘英的女红军此刻正在于都征兵,她后来成为共产党领导人张闻天的妻子。刘英来看望病中的毛泽东,毛泽东抱着被子斜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给刘英背诵了一首明朝金陵人陈全作的曲子,以形容自己此时的痛苦:
冷来时冷的在冰凌上卧,
热来时热的在蒸笼里坐;
疼时节疼的天灵破,
颤时节颤的牙关挫。
只被你害杀人也么哥,
只被你害杀人也么哥,
真个是寒来暑往都难过。
病中的毛泽东挣扎着给博古写了一封信,建议中央红军转移到外线作战。具体路线是:从兴国方向突围,攻万安,渡赣江,经遂川北面的黄陂,沿井冈山南麓越过罗霄山脉的中段,迅速进入湖南境内,再攻攸县、茶陵,在衡山附近过粤汉铁路到达有农民运动基础的白果一带休整和补充,然后攻永丰、蓝田或宝庆。当调动敌人远离苏区之后,再返回中央苏区所在的江西南部和福建西部。这封信的内容表明,毛泽东那时没有将中央红军大规模转移到中国西北地区的打算。只是他提出的这条作战线路简直就是返回他的故地的路线,而李德和博古无论如何也不会到毛泽东的老家去。由于信件涉及了极端的军事机密,毛泽东派警卫员送信的时候要求带上火柴和汽油,以便在发现敌情的时候立即将信烧掉。
毛泽东送出的信没有任何回音,但是一个秘密通知到达了于都,毛泽东被要求立即回到瑞金。
毛泽东知道,对于中国革命和中国红军来讲,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到了。
瑞金的“独立房子”里正在召开小型会议,与会者除了李德和博古之外,还有张闻天、周恩来和朱德。这是一次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的高度机密的会议,会议作出的重大决定和向共产国际发出的重要电报,如今没有任何可以核对和考证的文字线索。只是那个重大决定已经成为没有争议的史实:放弃中央苏区,进行大规模军事转移。
共产国际军事顾问李德喜欢吃鸭子,因此,“独立房子”的周围养着大群的鸭子,鸭子们的嬉戏喧闹和领导们的经常云集已经成为这里的一景。突然,细心的红军官兵发现这一景象正在悄悄地发生变化:领导们的会议多了,但是鸭子越来越少了。
红军的高级将领们也嗅出了苏区空气中的异样,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和政治委员聂荣臻找到了毛泽东,小心地试探着问:“我们要到哪里去?”毛泽东面无表情地答:“去命令你们去的地方。”
除此之外,在红军开始大规模军事转移前,苏区的田野中依旧是一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景象,红军干部们依旧三三两两地走村串户,写出“人”、“马”、“手”或“太阳”教农民们识字,然后给各乡的贫协干部讲解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苏维埃共和国的百姓绝大多数搞不清楚“马克思列宁主义”到底是什么,他们甚至无法准确地把大胡子的马克思和小胡子的列宁区分开来,他们对苏维埃共和国的全部热情来源于对共产党和红军的信任,他们坚定地相信只要跟在共产党和红军的身后,他们梦想中的无产阶级的好日子就会天长地久。尽管此刻他们也听说了前线的情况有些不妙,但他们依旧相信苏维埃共和国不会消失,他们相信红军是不可战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