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战后的莫干农村(第5/9页)

租用牛舍问题解决,我始能安心接受赠牛,用全力在牛的如何饲养上。后来“莫牧”之牛,在江浙几处所得“联总”乳牛中最有成绩,不枉这许多朋友的热心。膺白在时,曾与湛侯舅几次讨论过养牛之事,战前庾村已试养过羊,即湛侯舅所赠。湛侯舅是一个自我成功的种植与牲畜饲养家,他家在杭州阐口的“五云农场”,瓜果皆甜,牛羊茁壮,都以很小成本,参考著书,从苦工而得。膺白每与他谈,由军用的马、犬、鸽,到营养牛、羊、鸡,常久而不厌。膺白以为北方人比南方人强壮为多食牛羊肉,他常常有愿:下一代的人都有牛奶喝。

我竟大胆养起牛来,从第一次到江湾看牛以后,大纲到处学习,实地研究养牛成本,他老早提醒我,在湛侯舅家听到过徐尔基名字,我们必须请到一个好的场长。湛侯舅不在沪,我去问君辉舅母,果属相识,且言徐君是理想中之莫干牧场场长,遂请介绍。经几次接洽,徐君了解庾村工作意义,允俟“联总转运站”任务结束,即来“莫牧”。民国卅六年(一九四七),莫干牧场成立,卅七年(一九四八)“莫牧”的牛奶和白脱油都应市。“莫牧”始终有个分场在上海,我们看到牛奶的销路必须近市,而我们的宗旨不仅保一牛奶房,故拟在都市近郊有一牛奶房,而育种场则设在庾村。我出国时,庾村的牛舍已经盖成。在徐场长未到以前,三个实习生受指导在自己的场上管自己的牛,每次报告一头犊牛诞生,比人家添一孩子更为兴奋。“莫牧”运气甚好,第一批产生的大半是母牛,牛重女不重男。我家里的人在必要时须全部动员,参加工作。大纲的辛苦最多,从购储饲料,到接洽饮户,保持供求平衡。我家里在战时每人有一辆脚踏车,都送到牧场上,供送牛奶的人使用。送牛奶时在黎明,天寒手冻,所用棉手套都熙治自做。记账开发票,接定户电话,亦由熙治。许多饮户真捧我们场,文化界的朋友都定“莫牧”的奶,送到迟早,风雪延期,从不计较。去参观牧场,实习生拿出牛奶供饮,有时请带一罐回家。主客得意之情,均难言状。熙治由大纲教得新式簿记,她的账目明确快当。有收不到的账,我总说:“马虎点,不要再收。”她至今以此讲给精明的美国生意人听。大纲白天做运成舅的秘书,周末和晚间都为庾村工作。因为他在中蚕公司,认识了很多蚕业和农业界人士,常常讨教,这些人知道庾村工作的趣旨,亦都不吝指教。当币值日跌,粮价日涨,生活指数常变中,大纲调度出入,以少数钱做多数事。每隔二三星期,牧场上的吉普车送大桶牛奶到我家里,在我家一间平厅里摇白脱油,其装置和纸包工作,连我亦参加。在我家做,有冰箱可以存放。近市,定户可得到最新鲜之品。这辆吉普车是我见报而申请价购的,经过修理始能使用。还想为庾村买一辆,兼拖拽耕种,后来没有机会。

朋友们见我参加工作,不轻视而都欣赏。我们的理想:每个人都是主人,亦每个人都是工人。日子甚快,莫干蚕种场制种到一万五千张的时候,我问运成舅:我们最后目标是多少?他计算在三万到五万张之间,则维持种场与桑园而外,足以贴补学校经费,不再增产。同时我们讨论到庾村其他事业亦然,维持本身工作,贴补教育费,即止。如再有增产力量,则入合作社,我们这团体为合作社之一员。我们不但不含私人企业意义,亦不拟成一公益财团。蚕种在战前每张价一元,战后约值米一斗。

这里我要述一件与我工作略有关系,在我迹近虎头蛇尾,在人未曾成美的事,是抗战初我捐献作抗敌用之杭州住宅,在前章《抗日战起》中曾记当时往来电报。胜利那一年的十二月,是膺白逝世十周年纪念,我将所作《家传》定稿付印,蒋先生亲作序文,政府于是日又下一次褒扬令,令文末段有“原籍祠宇,着地方官查明修复”等语。我不明指意,函问岳军先生,得复:“一为所捐住宅改作膺白纪念祠堂,二为莫干山上下公益用的房舍修葺事。”我又去信:一不赞成作个人纪念祠堂,二莫干公益之事不敢累省库。下附岳军先生抄示所致浙江省主席黄季宽(绍竑)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