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外交”与上海局势(第7/8页)

“北京已提到要我们办团练。政府雇外国船花了大量钱,我希望会馆能承担一部分团练任务。从目前情况看,人数还是可以凑齐的吧。”吴健章道。

所谓目前情况,是指上海正陷于经济萧条状态。由于太平军控制了南京,利用长江这条大河流的物资交易已完全断绝,溯长江而上准备运往内地的物资,积压在上海不能运出,而顺长江而下该运到上海的物资也无法运来。因此首先失业的是水手。会集在上海的大批水手,不是福建人就是广东人。

一般的买卖也停滞了,各行各业一片萧条,不断地解雇人员。萧条还波及农村,尤其悲惨的是栽种棉花的农民,他们只落得个债台高筑。因该运往内地的棉布在上海仓库里已堆积得顶住天花板,市价猛跌,纺织工厂停工,家庭副业的手工织布机也不再发出声音,棉花卖不出去。可是,田租和捐税仍无情地压在他们身上。从停工的织布厂里涌出来的只是失业者。

在那种情况下,只要说一声“给饭吃”,人们就会蜂拥向团练里奔来。

“明白了,马上去招人。”李少卿答道。

“这事就交给你了。要挑年轻力壮的。另外,跟小刀会有关的人不能要。”吴健章补充道。

“要征集大批年轻人,还得跟会党没有关系,这也太强人所难了!道台也明知这办不到……”李仙云到了连维材那儿,嘟囔地发起了牢骚。

他是福建兴安泉漳会馆董事长(闽董),在福建同乡中地位相当于李少卿。吴健章先叫了容易商谈的李少卿,后叫了这位福建代表。李仙云当然不能拒绝。在上海,说到年轻力壮的人,首先就会想到正在失业中的大批水手,可他们一般都以某种形式同会党保持着联系。船上工作是集体的,而且带有危险性,水手们当然拥有自己的组织,以寻求强有力的保护。他们最上头的组织就是三合会,在上海叫小刀会。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连维材问他的这位同乡好友。

“跟小刀会完全没有关系的水中,是找不到的。只要不是地位很突出就可以吧,而且实际招募时,小刀会的头目也不会来的。”李仙云道。

“主要还不是上头,而是道员吴健章。”

“是呀,难就难在这儿呀。”

“他们俩是同村的,可……”

“他们俩”说的是吴健章和刘丽川。

“维材兄,您能不能去劝劝,让他们都各退一步。您的话,我想他们还是会听的。”

“不成。”连维材露出和蔼的笑容道,“这事比想象的要困难得多。不错,我去找他们,他们自然都会见的。可问题是,他们已经不是代表个人了。”

“不是代表个人?”

“他们各自下属一大帮人,凡事已无法自主行动了。若硬是要按个人意志行事,他们的地位就会保不住。因此,要推动吴健章,就必须推动整个官府,要推动刘丽川,就只能同整个小刀会打交道。”

吴健章和刘丽川是同乡,一起做过买卖,但两人的关系很糟。刘丽川之所以跑到上海来,是因为在香港做砂糖买卖失败,只好携款潜逃,因而被控告了。他想起了吴健章。可以说,吴健章发家,刘丽川功劳不小。因此,他才来上海投靠当官的同乡。

然而,吴健章却给刘丽川吃了个闭门羹。刘丽川到上海后,在同乡中到处散布,说吴健章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都是沾他的光,是他帮吴健章发了财,这才有钱去运作官府,从而出人头地。吴健章听到这种话,不禁火冒三丈。在香港一起做生意时,两人都是事先约定分成的。在香港当砂糖掮客的人比比皆是,吴健章之所以雇刘丽川,是看在同乡的情谊上。因此,要说感谢,也应该是刘丽川感谢吴健章。

“砂糖买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很小的项目。何况,我要是交给别人,也许能干得更好。这家伙是昏头了吧?近日他肯定会来找我。他要是来了,就把他赶回去,不需要客气!”吴健章吩咐衙门里的门房。

时势是可怕的。吴健章若看在往日的情谊上,当时给刘丽川谋个差事,刘丽川也许就不会当小刀会的头目了。

吃了闭门羹的刘丽川勃然大怒,最后投靠了会党的伙伴,干起了行医看病之类的事,逐渐博得人们的好感。尽管他有点爱说大话,但总能叫人感到安心。当时上海需要一个能把各地会党团结到一起的人物,虽然野心勃勃的会党干部不乏其人,但他们总是有人反对。刘丽川之所以被推戴为上海小刀会领袖,只因为没有人反对而已。他免费给人看病,积累了些名望,人品也不错,就这样当上了小刀会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