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10页)
事态迅速恶化,军官们尚未拿到,当天晚上,就有一支明火执仗、摇旗呐喊的变兵,径奔行馆而来。王、贾两个还来不及逃脱,变兵已把行馆包围起来,麻脸汉子带头喝叫:“把那两匹蠢驴牵出来,斫下他两颗驴头示众泄愤!”
驴子还没牵出,变兵又吆喝着堆起柴草来,把行馆烧成灰烬。
王麟一看大事不妙,急忙脱去袍服,一头钻进茅厕,一面又撅起肥臀,使劲地把也想挨进来一起避难的贾评挤出去。贾评急切间挤不进茅厕,急得发昏,忽然一眼瞥见一个地坑,急忙连滚带爬地把身体塞进去,两个总算都找到立身安命之处。
正在紧要关头,刘光国、刘光世兄弟闻讯赶来,打躬作揖,好不容易才把变兵打发回去。
这个小小插曲只具有示威的性质,并没有酿成真正的叛乱和流血事件。但是事情已经闹成僵局,动员北上,既无可能,王、贾两个空手回去,又怕汪伯彦通风报信,心狠手辣的宣相可能以“激变”的罪名,把他们按照军法严惩,斫下他两颗驴头来以警玩愒。这个,他们倒是颇具经验的。这时,他们的宣抚司文字机宜的威风已经一扫而光,终日孵在刘光国公馆里不敢出房门一步。刘光国故意折辱他们,借口怕泄露风声,把两个关进一间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他们得便就拉着刘光世的衣襟,苦苦哀求道:“都是俺两个不是了。只是当初二太尉不合也同俺两个一起传达军令。如今他们做出来了,大家都有牵连。好歹请二太尉想个办法,平息此事,彼此在宣相面前都有个交代。”
刘光国、辛永宗心里有数,这招吓唬吓唬这两个狗头,固然绰乎有余,如果真把事情闹大了,朝廷、宣抚面前难交账。刘光世还是西军体系的人,受种师道之命前来动员此军北上,完不成任务,怎生交差?汪伯彦虽是地方行政官,不敢插手部队之事,心里也只想把胜捷军早些推出陈州府,让他的日子好过些。他们几个聚头商量一下,鉴于目前局势混沌,群情激昂,对部队里几个出名的捣乱分子,他们也无能为力。最后决定,要解决问题,只有让刘光世回西军去搬救兵。刘光世怕受到种师道的斥罚,不敢到总部去找统帅,却借口形势紧急,星夜北驰,直接到潼关附近一带去找比较好说话的种师中那里去乞援。
刘光世找到种师中的时候,种师中已经率领秦凤全军开出潼关,在黄河西岸候渡。他骑匹白马,松弛着缰绳,提着马鞭,正在亲自指挥第一批集中起来的骑兵,准备用随军携带的皮筏和临时编扎起来的木筏连人带马地渡过河去。种师中是个有条不紊的人,他的一切行动完全按照事前定下的计划严格执行,如果第一天的行程被什么意外情况耽误了,第二天、第三天就得自己带头,小跑一阵来补足它。秦凤军出发以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上碰到许多事前估计到和估计不到的困难。由于他的计划性强、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官兵们不惮辛劳,一一克服了这些困难,预定的日程还没被耽搁掉一天。种师中在那些日子里,神情十分安闲,干起什么来都是那么从容不迫。
刘光世手里有一份各军开拔的时间行程表,他按图索骥,一下就找到种师中。种师中不但在手里而且在心里也有那么一份全军行军时间表。按照计划,胜捷军早该走在前面了。此时刘光世匆匆而来,他马上猜到那里一定又发生什么麻烦事情了。他招呼了刘光世,不忙着问他的事情,让他有个喘息的时间,却先把几个骑马疾驰而来向他请示什么问题的军官打发掉。他的判断是敏捷的,有时和随从人员交换几句话,商量一下,有时直接做出决定,发布命令。他的说话是有力的,他发出的命令是简单可行的,充分发挥了一个头脑清楚、经验丰富、对本身业务十分熟悉的老将的作用,使得接受命令者都满意而去。
一个身材颀长瘦削的青年军官也驰来向他请示,接受了他的指示后,仍然露出疑惑的神情。种师中鼓励他把心里的疑点提出来。他勇敢地说:“据小将目测,那渡口距这里有七八里之遥,更兼河面宽阔,摆渡困难。何不就近找个渡口渡过去,又省时,又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