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党北门学士,奠定权力基石(第11/14页)

至于那个举动随便者,更是老熟人,便是曾解离合诗,却因一句“不知守鸭绿之险”而遭流放的洛阳才子元万顷。

二人匆忙向媚娘大礼参拜:“草民叩见皇后陛下。”虽说蒙大赦而回,但两人的官都没了,如今只是平头百姓。

“请起……”媚娘笑道,“听说带你们入宫挺麻烦啊。”

元万顷从未见过皇后,却放荡不羁、心直口快,站起身满不客气道:“那帮侍卫也太不拿娘娘的话当回事啦!我们是您专门找来的,丹阳门那关还好过,光顺门横遮竖挡,多亏范公公为我们解释,这还上上下下搜了个遍才放进皇城。”众人无不暗笑——不长记性!这些年流放之苦全白受,还是给二两朱砂就要开染坊!

刘祎之态度恭谦得多:“我等不过一介白丁,宫廷侍卫详加讯问也在恪尽职守。”

媚娘毫不啰唆,当即吩咐范云仙:“取宫中腰牌来,明日起诸位学士无需走光顺门,从西夹道过来,自右银台门直接入内廷,任何人不得阻拦。”说罢又朝二人一笑,“本宫大老远把你们赦回来,岂能让你们屈居白丁?”

刘元二人顿时怔住——难道皇后促成大赦,就是为了我们俩?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但媚娘也乐得让他们感恩戴德,遂道:“刘祎之,本宫深知你是个贤良,流放你实在于心不忍。你当初所犯虽是小过,但朝廷内外有别,焉能私自谒见亲属?若是人人都学你,皇宫成了什么?故而严惩以儆效尤。”

“臣明白……”

“现在召你回来,中书舍人一时还不便复原,暂且在这里修书,另外我还有个更重要的差使交给你。我那一干皇子里我最中意的就是旭轮,如今他也渐渐长大了,身边正需德才兼备之人,我就把旭轮托付给你啦!你给他当侍读,好好教他学问。”说到这儿媚娘特意放缓语气,颇显温柔道,“只要你尽心辅佐我儿,我一定提携你,升你为王府司马,重归中书省也指日可待。你放心,你姐姐在宫里也很好,前几日我已晋升她为正五品尚功,一会儿我把她召来,你们见一面,这几年你流放在外她也很挂心……”

刘祎之听到此处已泪水涟涟:“娘娘待我之恩天高地厚,臣自忖无以为报,必尽心竭力辅佐殷王千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抱定士为知己者死之心,决定把皇后对自己的厚恩回报到李旭轮身上。

“无需言重……”媚娘扭头又看元万顷,笑道,“你这人好不识路数,洞察关隘自是好事,写到檄文里干什么?因你这一句话,险些难坏三军。”

“唉!”元万顷搓搓手道,“我有个毛病,有本事不显露出来就憋得难受。”当着皇后之面自夸有才,也真亏他说得出口。

“哈哈哈……”媚娘不但不恼,反而放声大笑,“好!本宫给你大展才能的机会。先在这里编书,我看你那个兵部主事也不要干了,去中书省当通事舍人吧。”

兵部主事不过是从八品吏员,通事舍人却是从六品,传达令旨、内外启奏,实是进身之阶,这不是意外之喜吗?元万顷立时收起懒散的做派,叩首道:“多谢娘娘栽培。”

“且慢……记得管住你那张嘴,今后身居中枢,再泄露机要可就不止是流放啦!”

“是是是。”元万顷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我这臭嘴,以后一定长记性!”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好,各位皆请就座。”媚娘把手一摊,“本宫所编之书皆是内外朝训导所用,类乎《列女传》《臣轨》,还有些是我个人爱好,佛道诗文之类。料想对各位而言不过是牛鼎烹鸡,所需的参考书籍我已备在厢房,诸位要是疲倦可叫这十名宦官代笔,他们的书法倒还使得。诸位又不多拿俸禄,只是帮我一个忙,大可随便一些,平时仍在各处供职,闲暇之时过来便可,就是编上十年八年也不打紧,不过一定要保证这屋里每日都有人。至于所需之物不必委屈,除笔墨纸砚,若需饮食茶点只管向外面的小使索要……胡学士,我可给你备下好酒啦!敞开喝!”

“啊?!”胡楚宾双眼放光——有吃有喝还有酒,这比弘文馆强多了,照这个待遇可真得编个十年八年的。

书卷铺开,浓墨研好,六位高才之士就此雕龙,一切都有人伺候着,即便需要哪本书也不必自己取,只要随口吩咐一声,宦官自会去厢房寻来。媚娘也不走,坐在纱帐内一边浏览从宣政殿带来的奏疏,一边兴致盎然地观察他们。刚开始大伙儿儿还放不开,时候一久随便起来。范履冰年岁大了,老那么跪得直直的写字坚持不住,渐渐坐下了;胡楚宾半卷书录完,半壶酒也下去了,脸色红扑扑,双眼迷离;刘祎之初蒙大赦一路赶来,也实在疲乏了,打起哈欠;苗神客与周思茂运笔之余低声聊起天儿;元万顷更别提,早就屈臂往榻上一歪,把纸放地上信手划拉着——编《列女传》算什么难事?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