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2/15页)

“但是我们还从来没有人为奎格利家族起立。你一定要来!”

就这样,在四月里一个炎热的礼拜六,埃莉诺・汉德森坐在传教士后人之中,唱起了开场圣歌《从格陵兰冰雪山》。那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那些男男女女曾在岛上为上帝服务,他们早已去世,然而依然为人们钦敬。点名开始了,埃莉诺作为传教士夫妇的后代油然而生一阵兴奋之情。

“艾伯纳・黑尔及妻杰露莎,乘坐双桅船‘西提思’号,1822年。”那职员念道,话音未落,一阵向后推椅子的声音响起,几个黑尔家的后人肃然起立,其他人则纷纷鼓掌。

“约翰・惠普尔及妻阿曼达,乘坐双桅船‘西提思’号,1822年。”职员用平缓的语调朗诵,一阵刮擦之声响起,埃莉诺暗想,青年时代的约翰医生的生育力真够强的,有那么多人为他起立。

“伊曼纽尔・奎格利及妻洁普莎,乘坐双桅船‘西提思’号,1822年。”那职员继续朗读,埃莉诺・汉德森心中激荡着热烈的感情,交织着家国命运之感和对上帝那不无困惑的热爱之情站起身来。在协会之中,这是奎格利家的后人首次起立。她的起身一定激起了黑尔家族、休利特家族和惠普尔家族后代心中的强烈苦涩情感,虽然下落不明的伊曼纽尔・奎格利对于过去秘而不宣——埃莉诺发现他的过去十分不堪——他却流露出很多想法,以至于在传教士家庭中,提起他的名字并不令人愉快。这位曾曾曾孙女傲然注视着前方,随即从人群中听到一阵赞美诗的声音,接着是狂热的掌声。她依然注视着前方,她与那位受尽磨难的祖先一样,并不准备宽恕这些人。她重新坐下的时候,那位职员怀着沉痛的心情宣告:

“亚伯拉罕和尤蕾妮亚・休利特,乘坐双桅船‘西提思’号,1822年。”又出现了声音很大的椅子刮擦地面的声音,很多夏威夷人站了起来,因为亚伯拉罕和第二任妻子玛利亚的后代很多。很多传教士后代认为,让这些人以尤蕾妮亚・休利特后人的身份起立是不合适的,但夏威夷人还是站起身来,人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天夜里,埃莉诺・汉德森告诉凯利:“外面来的人轻易涉足夏威夷非常危险。他永远不知道岛民的热情什么时候会将他吞没。”

“你认为已经了解得够多,可以动笔写传记了?”凯利随意地问道。

“是的。”

“你决定把书名定为《心无所依》?”

“这个念头比以前更坚决。”

“你认为那些心无所依的人们是谁?”凯利嘲弄地说。

“你,还有谁?”

“我以为,也许在传教士联合会那里,你会发现他们才是真正心无所依的人。”他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带着公理教派的教义来到这里,但我们却看不起他们那种基督教。现在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天主教教徒或摩门教教徒。到了今天,佛教徒的数量与基督徒一样多。同样,他们来到这里,心中也自有他们笃信的上帝。他们中还有多少人仍信仰着那样的上帝?他们曾抱着伟大的思想。现在他们脑子里只有钱。”

“你的话听上去很刻薄,凯利。在某种程度上,我挺高兴的。”

“你知道为什么摩门教教徒在这片群岛上如此成功吗?他们坦诚。‘在天堂里只有白人。’我想你一定知道,黑人在盐湖城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他们告诉我们说,在人间做善事,爱上帝,死后上帝就会把我们变成白人,然后我们就都可以上天堂,这就皆大欢喜了。”

“我并不认为摩门教徒真的那么想,凯利。”她反对。

“事实就是这样。”他的语气十分郑重,说完却蓦地生出一股怒气来,凯利真怕自己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他想要忍住不说,可舌头却不听使唤,“当然,其他的基督教徒告诉我们上帝爱所有的人类,但是我们知道那是狗屎。”

“凯利!”

“我们都懂!我们都懂!”他暴跳如雷,“这些事情一清二楚,就像黎明的群山一样一清二楚!上帝最爱的是白人,然后是华人,然后是日本人,他要沉默很久才会接受夏威夷人。”

“凯利,我亲爱的孩子,别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