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1/15页)

一见他执意要走,乔爱太太便开始随意哼起了《夏威夷结婚歌》的前几个音节,这一来,凯利在门口的阴影里停下了脚步,枝形吊灯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呈现出斑斓的色彩。凯利将柔和的嗓音融入了那充满爱意的美好旋律之中。他的声音极为浑厚动听,而他也确实将它延展到极致。凯利唱了一段后,埃莉诺琢磨着五位贵妇中的哪一个会替他继续往下唱,结果是玛拉玛。玛拉玛一头银发之下的宽阔身躯仿佛一座丰碑,她唱着那高亢的、气势磅礴的歌词,过了一会儿,母子两人合唱起最后那段令人久久难忘的二重唱。这场表演恰逢天时地利,那回旋的合唱声渐渐消失之后,乔爱太太拍了拍她的尤克里里琴大声说:“这么唱上一整夜我也没问题。”

凯利和埃莉诺回到那辆借来的小轿车里时他说:“她们会这样唱下去的。”

埃莉诺问道:“你母亲从瓦萨尔学院回来之后,做了什么?”

“到了炎热的下午她就唱歌,她对夏威夷人非常好,还把钱财都挥霍没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埃莉诺开始不断地抽着鼻子,过了一会儿说:“我心里乱糟糟的,很难受,凯利。我没法回到旅馆去。”

“我得唱歌啊。”凯利固执地说。

“他们给你报酬吗?”她还在抽泣,趁换气儿的工夫说着。

“今天晚上没有,是为一个朋友唱的。”

“你们这些卑鄙、没用又伟大的人们啊。”她说,“好吧,带我回去。为了朋友你什么都得做。”她“嘭”的一声关上车门,然后迅速地跳到凯利身边,“告诉我,这个你所谓的朋友,他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吗?”

“嗯,这个,他不会。”

“你就这么一辈子唱歌?没有任何报酬?”

“谁更快乐呢?”他反问,“是妈妈,还是那些你认识的女人?”

第二天一大早,埃莉诺・汉德森来到图书馆,问露辛达・惠普尔小姐要一本“讲述卡纳克阿家族历史的书”。听到这个要求,惠普尔小姐掩饰住心中的轻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凯利最近的“床上伙伴”。她发觉最近一年以来,至少能数出六七位心怀敬畏的“豪类女人”——她们连使用目录卡片都不会,足以说明她们很少光临图书馆——前来要求一睹“讲述凯利・卡纳克阿家族的那本书”。惠普尔小姐猜测可能是女孩们私下里传的信儿,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个姑娘,满脸虔诚还书,有些姑娘会惊异地张大嘴巴说:“老天,他的祖父是个真正的国王!”惠普尔小姐从不论人长短,但她的确看出这些姑娘脑瓜里最早的祖先就是祖父。在祖父以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然而眼前这个姑娘似乎有些不同。她仔细研究了传教士博物馆一长串出版物目录之后问:“这些资料得到哪位权威人士的证实?”

惠普尔小姐答道:“我的曾祖父艾伯纳・黑尔通过茂宜岛上的一位卡胡纳-努伊的口头叙述将这份伟大的文件转录了出来。他在塔希提和夏威夷两地都进行了相当多的研究,这些叙述看起来在大多数事情上都是互相吻合的。”

“你们每一代按照多少年计算?”汉德森太太问道。

“我认为我们应该按照转录的内容,每一代人记录三十年,但我们又认为,在热带气候下,通过我们已知的真实情况判断,更为保险的预测是二十二年。你会发现,在族谱中称作连续两代人的,其实就是一代人,因为这种情况下,说的是弟弟跟在哥哥后面,而不是儿子跟在父亲之后。顺便说一句,你看来对夏威夷具有相当的了解。我能问问您的兴趣所在?”

“我是伊曼纽尔・奎格利的曾曾曾孙女。”埃莉诺说。

“哦,我的老天!”惠普尔小姐一阵激动,“我们这里以前还从来没有奎格利家的人来过呢!”

“的确没有,”埃莉诺一板一眼地说,“您知道,我父亲遇到了一些困难。”

这话勾起了露辛达・惠普尔古老苦涩的回忆,但并没有使她的热情减退,因为她对于族谱学的热情压过了不快。露辛达兴奋地问道:“礼拜六你还在火奴鲁鲁吗?”

“是的。”埃莉诺答道。

“上帝啊,太好了。”惠普尔小姐说:“这是一年一度的仪式,纪念传教士的到来,假若你能陪我一起去的话,我将不胜荣幸之至。想想看吧!一位奎格利家的后人!”她接着说,从出生以来,自己每年春季都要参加传教士后人举行的年会,点名点到约翰・惠普尔、艾伯纳・黑尔和亚伯拉罕・休利特的名字时,她会充满骄傲地、忠实地起立三次,这三位传教士都是她祖先当中的佼佼者,她同样还代表退休船长詹德思的旁系亲属,虽然船长并不是传教士,但是却与他们几位共同为群岛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