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10页)
他聚精会神地将萨摩亚和他记忆中的夏威夷人庆祝合并日的情形做了一番比较,被其中的巨大差异所震撼了。萨摩亚人鸣枪;夏威夷的上流人士则保持缄默。萨摩亚人欢呼雀跃;夏威夷人则啜泣不止。在萨摩亚,就连狂风暴雨也不能阻止岛民们看着他们心爱的旗帜高高飘扬在岛上标志性的高山上;在夏威夷,新的旗帜甚至一次都没有挂起来过,因为夏威夷人记得,他们的群岛是靠阴谋诡计和不公正的方法并入美国的。夏威夷人无力阻挡合并进程,他们的民族遭到蹂躏,一个弱小的社会被无情地践踏,最终被人们遗忘。在萨摩亚,波利尼西亚人可以庆祝合并日,但在夏威夷,人们不会。
对于霍克斯沃斯・黑尔来说,这些想法非常令他沮丧,因为推动夏威夷合并的,恰恰是他的曾祖父弥加。霍克斯沃斯总是被家人提醒,这个事件与他的生日正好在同一天。朋友们总是说:“夏威夷跟霍克斯沃斯年纪一样大。”这成了全家的佳话。但他也记得曾祖母,夏威夷女士玛拉玛临终前对他说:“我丈夫迫使我参加了撕碎夏威夷旗帜的庆典,你知道豪类把那面旗帜怎么样了吗,霍克西?他们把它撕成小片,在人群中分掉了。”
“为什么那样做?”他问。
“这样他们就会记住那一天。”老人回答,“但他们想记住的东西,我永远也理解不了。”
即使到了1942年,还有很多夏威夷人不与黑尔家族的人说话,拒绝和黑尔家族的人同桌吃饭。但有些人不光记得面沉似水的弥加偷走了他们的群岛,也记住了弥加那深爱着夏威夷人的母亲杰露莎,那些将她铭刻心头的人们会与黑尔家族的人友好相处,其他人则拒绝如此。眼下,在萨摩亚的滂沱大雨之中,霍克斯沃斯・黑尔——弥加和杰露莎两人的后代——感到两种天性在自己的良心里交战。他希望发生点什么事情来修正夏威夷合并过程中的种种不公,这样,夏威夷人就会对他们的新国旗同样充满自豪,正如萨摩亚人对待他们的旗帜一样。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当年在耶鲁大学他思考被盗的贾维斯画作时所感觉到的悲凉再次涌上心头,他想:“某个行动的结果,又有谁说得清楚呢?”他在萨摩亚没有找到快乐。
霍克斯沃斯又来到了塔希提岛,这个堪称南太平洋上的圣城麦加的地方。水上飞机降落在离帕皮提不远的小小海湾时——帕皮提坐落在莫雷阿岛和皇冠山之间,使它当之无愧地成为世界上景色最为优美的水上飞机的降落基地——霍克斯沃斯又一次激动不已,因为这些是他的同胞们曾经来过的地方。这就是发生过无数故事的海洋的首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丽。他为自己的族群发源于塔希提而感到无比骄傲。
岛上那些绝代美人却很少有牙齿,这让他大失所望。澳大利亚进口的罐装食品,加上当地人抛弃了传统的以鱼肉为主的膳食结构,这使得十几岁的姑娘们都掉光了牙齿。正如一位空军少校所说的那样:“要是哪个男人想找一口好看的牙齿,他可得在塔希提岛花上不少工夫。”
最让霍克斯沃斯感兴趣的不是姑娘,而是华人。法国总督说,美国人在塔希提岛可以找到一个安全的基地,因为华人被牢牢控制住了。岛上不许华人拥有土地,很多行业对他们来说是禁止进入的,而且通过货币管制对他们进行了严密的监控,华人已经被全面管制起来,美国人大可高枕无忧了。霍克斯沃斯刚想开口说:“在夏威夷,我们的土地每年都会增值好几倍,因为华人拥有土地并且在上面做生意。我们只有一种货币管制,即我们所有的银行都巴不得把华人存在他们华人银行里的钱控制在自己手里。”然而作为一名访客,黑尔闭紧了嘴巴,把眼睛擦亮。
在他看来,如果能够允许华人蓬勃发展——要是能对其兴旺发达有所鼓励就更好了——塔希提岛的各个方面都会比现在强十倍。
“关于塔希提岛,你们已经听说得够多了。”他有些失望地对考察队的领队说,“但是把他们的道路跟夏威夷的比一比。”
“令人震惊。”将军赞同道。
“还有他们的医疗服务,商店,或者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