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6页)

酒川家长途跋涉了二十六英里来到火奴鲁鲁,希望石井先生能给他们安排个住的地方,然而石井却做不到。最终,他们只得跟四百多个人一起住在一处废弃的烧酒酿造厂里。半夜里,老鼠在孩子们身上横冲直撞。礼子在那儿患上了流感,奄奄一息。起初,礼子的母亲忍不住冲着龟次郎大吼大叫,责怪他不应该支持罢工,让家人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但当她看到丈夫悉心照料礼子——虽然礼子只是个女孩儿——这粗手大脚的农妇原谅了丈夫。她说:“旦那桑,咱们这次罢工一定能成功,我确信。”

第二天,健康委员会聚集在一起,听野人威普・霍克斯沃斯说:“我们现在卷入了战争,各位,在战争中,你应该使用一切可用的武器,每一种武器。我昨天夜里打酿酒厂门口经过,那里真是令人堪忧。我希望把那儿的人都驱逐出去,并且将其关闭。”

“长官,那里住着很多得了流感的儿童。”一名医生抗议道。

“那正是必须将其关闭的原因。”霍克斯沃斯答道。

“但这些人没有地方可去。”医生争辩。

“我知道。我希望他们能长点记性,跟社会的公序良俗作对是什么下场。”

“但是,先生,咱们得考虑考虑……”

“把那该死的酿酒厂关了!”霍克斯沃斯吼道。酿酒厂被关闭了。

夏威夷的天气一向温和,火山顶上却是例外。那里一年之中,有大半年满是积雪,二月份的夜里更是冷得可怕。有两个流感肆虐的夜晚,酒川一家只能睡在易伟垒旁边的空地上。龟次郎抱着生病的女儿礼子,妻子怀里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茂雄。那一夜过得很惨,到了第三天,石井先生寻到他们说:“我找到了一个棚子,有个老太婆刚死去。”酒川一家人狼吞虎咽,吃了那死去的老太婆的食物。

有三个星期,传染病十分猖獗,死亡人数眼看就要以百数计。最后,石井先生、龟次郎和朱口君组织了一个十六人委员会,他们依照法律,徒步走到努乌阿努大街的日本领事馆寻求帮助。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长礼服的官员,一脸假笑。大家公推石井先生代表他们发言,石井说:“美国人给我们的待遇非常糟糕,我们必须来到帝国政府寻求帮助。”

“帝国政府十分注重保护日本的利益。”官员们安慰着罢工工人,“就在昨天,领事大人还跟警察署长发生了冲突,因为署长不许日本人举行合法集会。”

“可他把我们赶出了家门,我们的人正在田地里死去。”石井先生镇定地说。

发言人同样镇定地解释道:“领事大人昨天才查看了法律,发现种植园有权利驱逐你们,如果你们举行罢工的话。”

“可那些田地里有很多重病号。”石井先生争辩道。

“也许罢工应该停止了。”发言人说。

“但是我们一天七十七美分没法糊口啊。”

“在日本,你们的同胞靠更少的钱,照样活得好好的。”官员对罢工者们说。会谈没有取得任何结果,就这么结束了。

还有另一件对罢工者不利的事。五月初,人们发现了一本日本学校使用的教科书,里面有很长一篇课文,引述了日本首位天皇说的一段话:“全世界是生活在八根柱子之上的一个屋檐底下的。”课本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这课本从来没有在夏威夷使用过,只是碰巧辗转传入群岛——神武天皇认为,全世界有一天将会团结成一个大家庭,向太阳神致敬,并对天皇和他的子孙们效忠。《火奴鲁鲁邮报》大声疾呼:“本报曾呼吁过,日本意欲夺取世界霸权,而夏威夷只是棋盘上的第一着,如果有人想要看看证据,那么这本邪恶的课本就是不争的证据。全世界在一个屋檐下!本地日本布尔什维克们已经采取了第一步行动,除非我们步步为营,击败他们的痴心妄想,否则夏威夷就将率先成为被纳入日本屋檐下的外国领土。”现在罢工行动已经进入第六个月,如果说蔗糖工人们早已心灰意冷了的话,那么及时发现的国内课本倒是让他们坚定了信心。

最后,还有一件奇耻大辱:玛拉玛种植园的朱口君的住宅被炸了。幸运的是,没有人因此丧命。但《火奴鲁鲁邮报》发现,朱口的住宅之所以被炸,是因为他与甘蔗种植园主秘密接触,半夜偷偷告诉他们石井和委员会成员下一步的计划。火奴鲁鲁人现在不得不承认,这群日本劳工的领袖的确是一群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布尔什维克,其中也包括石井先生。大家只好把他们投入监狱,罪名是阴谋进行犯罪活动。野人威普・霍克斯沃斯拜访了涉案的法官,告诉他们最好能以犯罪团伙定罪,法官们感谢他对这起案件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