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17/18页)

弥加说:“如果你是女王,而利留卡拉尼不是女王,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会理解我,但她永远不能。”

“不,”玛拉玛缓缓地说,“我们还是有一位头脑坚定、手段灵活的夏威夷人做女王比较好。让世界看着我们以自己的方式消亡。”

“消亡?”弥加惊异地重复道。

“是的,消亡。”玛拉玛的语气柔中带刚,“很快,我们的群岛就要变成东方人的了,没有夏威夷人的生存空间。”

妻子这番话十分奇怪,弥加说:“但在宪法中,我们已经很小心地阻挡日本人进入了。”

“那只是一张纸而已,弥加,”她说,“我们夏威夷人知道,我们正被推上独木船。”

“你们会得到保护的!”弥加叫起来。

“我们原先有一部保护自己的宪法,”玛拉玛说,“但它并未阻止蔗糖强盗夺走我们的土地,然后是我们的国家。”

“玛拉玛!”弥加惊讶得喘不过气来,“你是说,这次起义背后只有贪婪?你看不到美国民主在这里起到的作用吗?”

“我只看到,当我们田地荒芜的时候,就没有人要我们,但田里长满甘蔗的时候,每个人都想来分一杯羹。我还能怎么想?”

弥加被谈话气氛的改变弄得心烦意乱,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吗?在旧金山。那时候,我还没见到过一块甘蔗地就说过:‘夏威夷一定会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一部分。’我那样认为是出于道德的考虑,我的动机从来没有改变过。”

“不是你的动机,弥加。其他人的动机改变了。到了最后,你已经沦为一伙儿强盗的工具。”

“哦,不!玛拉玛!到头来,是我利用了他们。夏威夷合并是根据我提出的条款。”

“夏威夷是被欺诈骗走的,”玛拉玛冷冷地说,“我们这些贫穷但慷慨的夏威夷人遭到了虐待,被放到一边做点缀,在公开场合遭到了诋毁,最后被窃取了国家。”

“不是的!”弥加不同意,他站起身来,绕过餐桌走到妻子身边。

“我希望你现在不要碰我,弥加。”她的语气中没有痛苦,“你以为我的感受如何,当我见到我的夏威夷朋友们的时候,他们问我:‘弥加・黑尔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是怎么写的?’”

“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弥加喊道,他悲不自胜,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我从来没写过关于你的任何事情。”

令他惊讶的是,玛拉玛从口袋里拿出弥加写过的主要文章的剪报,玛拉玛一直怀着痛苦保存着,就为了这一刻能够用到。她怀着悲痛的心情念道:“‘这里的土著居民大部分目不识丁,蒙昧于偶像崇拜,执著于君主制的华丽表象,完全不适合实行自我统治。’多么亵渎的文字。”

“但我写的不是你呀,”弥加争辩道,“我写这些东西是为了帮助群岛成为美国的一部分。”

“你写的是夏威夷人。”玛拉玛静静地说。

一身白色西装的弥加盯着多年前从中国买来的桌布。他惊异于妻子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他想到好几句话来解释他当时面对的选择,但当他抬起头来,看见妻子庄重的、带有责怪神色的面孔时,他意识到那些话毫无用处。于是他说:“我冒犯了你,我感到十分抱歉,玛拉玛。”玛拉玛答道:“我也很抱歉,弥加,在你的胜利之夜,我提起了不快的话题。但我们不能再用文字愚弄自己了。夏威夷已经被偷走了。她自由的身体已经遭到亵渎。”这位阿里义的女儿庄重地站起身来,将身后的裙摆一踢,离开了餐厅。

弥加万分沮丧地望着她离去,然后在桌旁垂头坐了几分钟,之后站起来走到书房,在那里写了一篇感情真挚的长信,对他在华盛顿的代表做了一番指示:“你们必须每天跟每一位参议员至少会见一次。告诉他,美国的‘昭昭天命’之中,也包括将上帝的荣耀延伸到群岛上来。我们不能拖得太久,因为日本人和英国人都开始做出令人不快的举动,延迟无异于自我葬送。恳求他们。不要给他们任何反对的机会,如果路易斯安那州和科罗拉多州的参议员们用肮脏的手段,那么你们要回击。我们一定得让群岛在这次会议上归属美国。我把夏威夷的命运交到你们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