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7/8页)

奇怪的是,那天他离开易伟垒的时候,心里没想着女人,想的却是陌生的码头,还有那世界上不知满足的搏斗,想着轮船——他的船——周游世界,把奇异的人和农产品带回来。

“我不想回普纳荷去了。”晚上,在祖父的大餐桌上,他宣布道。

“你想干什么?”他循规蹈矩的父亲问,父亲一生中主要的任务就是掩饰自己一半的夏威夷血统。

“我想出海。”小威普说。

“那不成问题!”祖父答应了,可这个诺言很难实现,那些思想僵化、没尝过易伟垒那些自由自在的野姑娘的姑丈们占了上风。

“那小子必须从普纳荷毕业,然后去耶鲁。”布罗姆利・霍克斯沃斯坚持说。

“去他的耶鲁!”霍克斯沃斯船长喊道,“耶鲁对任何准备积累自己经验的人来说,没一点好处。你儿子跟你血统不一样,布罗姆利,他生来就属于海洋。”

“他得受教育,将来继承H&H的事业。”布罗姆利坚持说。

“听我说,你这个瞎了眼的,瞎了眼的!”霍克斯沃斯吼道,“我就是要把他送到海上去。这样他就能得到这个世界上他能得到的教育,如果他想把你的公司经营好。就是因为你们,我才想到要把他送去出海。在这个胆小怕事的家里,总得有个人能发展出一种有勇气的、自由自在的新角度去观察世界。”他颓然坐回椅子上,说,“我厌倦了争论。”

姑丈们全都支持布罗姆利,尤其是大胡子弥加,他雄辩地说,夏威夷已经走进了新世界,现在这里需要的是小心谨慎和保守的管理风格。“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坚守岗位,巩固我们的丰厚财富,同时思考怎样才能把这座群岛纳入美国的轨道中去。小心谨慎,辛苦工作,还有智慧头脑,这些才是我们需要的。布罗姆利说得没错。要得到这些,只有到耶鲁去。”

“大坨的马粪!”霍克斯沃斯船长蜷缩着身子,坐在大餐桌旁说道,“你们所说的那些能力,弥加,一年花上一千五百个墨西哥银圆就能够买得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卖这么便宜吗?因为你们那个见鬼的耶鲁大学一准儿能供应大把大把的那一类人,而市场上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这种人。但是一个大胆的人,在海上受教育,在商界受教育,在真刀真枪的搏斗中受到教育……”他从桌旁站起身,厌恶地离开了,“这种人卖得不便宜。谁也没法大把大把地提供这种人。”

姑丈们把小威普和祖父隔离开,生怕那老顽固利用H&H公司即将离开火奴鲁鲁的货船把孩子送出去。为了防止他们怀疑老船长将会做的事情,他们准备把威普送回新英格兰去,在更加安静的地方准备报考耶鲁。但是1870年3月的一个早晨,霍克斯沃斯船长搜出了孙子躲藏的地方,急急忙忙驾着小艇赶过去告诉孙子:“快点,威普,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干什么?”

“你要乘船去苏伊士运河。”

年轻的、顽固的小家伙,现在快十四岁了,个头已经窜得老高,他对腰板挺得笔直的祖父笑了笑说:“我没有衣服。”

“就这么走。要是你得卖命才能买到衣服,你会更珍惜它们。”

他们飞快地驶向码头,威普想也不想,就要直接登上一艘好像马上就要出海的H&H公司的大轮船。祖父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推到阳光下面,严厉地问道:“上帝啊,威普!你以为我会用自己家的船送你出海?你坐那条船,小子!”他指指一艘被暴风雨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旧三桅船,那是一艘从马萨诸塞州萨勒姆来的捕鲸船。多年以来,老天爷都没有善待过这条船,她是在捕鲸业由盛转衰之际投入使用的,从来都没有在海上流浪的轮船中找到自己的合适位置,于是就只好从一个行当转到另一个行当。船上的设备经过三次彻底改换,眼下只有前桅上有横帆,正驶往马尼拉做一笔投机生意,船上满载着桃心木,那是埃及总督建宫殿要用的。现在开船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她还靠在码头上。不过这条船常常不遵守大家都遵守的时间表,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管怎么说,船长还是气咻咻的,拉斐尔・霍克斯沃斯带着孙子匆匆赶到时,船长的心情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