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5/8页)
“你说他们会不会杀人?”玛拉玛恐惧地问。
“会。”
“克罗罗,我尤其希望他们不要杀了你。不会有哪个丈夫比你对我更好。”臃肿的胖女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他们伤害传教士了吗?”
“我不知道。”克罗罗说。
“这岂不是很奇怪吗?”玛拉玛问,“那个小个子花了那么多时间给我们讲夏威夷人该怎么做才对,但是做错事的,却总是他自己的同胞。”
门口打起来了,克罗罗被叫去指挥。他告诉手下人,他们没几把枪,除非暴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尽量不要开火。他又鼓励大家用木棍挡开那些下流的来犯者。霍克斯沃斯船长在“月桂树”号上,他用望远镜看到“迦太基人”号的几个水手被人从墙上推了下来,狂怒不已,于是亲自把大炮推到发射位上,下令发射一颗炮弹。四十磅重的炮弹呼啸着高高地越过棕榈树,打在了堡垒附近。他叫道:“往下二十英尺!”
下一发炮弹撞进了堡垒,几块石头飞入了高空。第三枚炮弹击中了大门并将其摧毁。数百名水手畅通无阻地长驱直入,他们把克罗罗推到一边,对着玛拉玛大肆恐吓。
“看见那座传教士的房子了吗?”霍克斯沃斯喊道,大炮发射成功使他兴高采烈,“就在左边那里。毁了它。”
第一枚炮弹打高了,霍克斯沃斯光着脚兴奋地跳起来,让人把准星压低。那天的第五枚炮弹完全炸毁了传教所,第六枚和第七枚也是一样。
“上帝在上!”船长大喊,“这下法律完蛋了!”
之后,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恐怖之手捏住了似的,他突然开始捶打自己的胸膛,咒骂炮手并痛打他们。“去你妈的!”他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他跳进海湾,发疯似的朝岸上游去。他浑身滴着水冲过被炸塌了的堡垒,水手们还在那儿肆意虐待警察队队长和胖女人。他跑到传教所的废墟上,早已四分五裂的草屋上露出的木头渣子令他惊骇不已。他冲进那间自己不久前刚进去过的房间,极度痛苦地喊着:“杰露莎!你有没有伤着?”
他寻不到她,便去倒塌的房梁底下找——那些一碰就碎的木头是从山上一点点拖下来的。接着,他听见里屋有动静,便砸开了那扇胡乱编成的草门,看见杰露莎和她的丈夫正在他们那已化为瓦砾堆的家里祈祷着。“哦,感谢上帝!”他快活地吼道,一把将杰露莎揽入自己赤裸汗湿的怀里。杰露莎并没有抗拒,她的目光冷漠而惊惶。看到自己的丈夫手里拿着一把破刀正在凑近船长,她不禁大惊失色。
“不!”她突然有了力气,大喊起来,“上帝自会处置他,艾伯纳!”看到丈夫应声垂下手臂,杰露莎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宽慰,甚至当年艾伯纳单枪匹马、浑身大汗地为她接生头胎婴儿时那种轻松的心情都不能与此刻相比。霍克斯沃斯转身,立刻看见了那把刀,他一拳砸在艾伯纳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矮小的艾伯纳痛得弯下了腰,向后撞到草墙上一块不大结实的地方,直接摔出了屋外。艾伯纳听见妻子与船长在屋里扭打的声音,还没站起身来便听到了她的尖叫声,还有船长狂怒的吼叫,杰露莎咬住了船长汗津津的大手。待到他挥着棍子赶回屋内,只看见霍克斯沃斯站在前门口的残垣断壁处,嘴里含着那只被狠狠咬了一口的手。接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大个子船长悲痛欲绝地说:“你丈夫带你来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杰露莎。你上次穿新裙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向外走去,眼睛里几乎要泛起泪水,他说,“为什么我们每次相遇,你总是怀着……这个蠢货的孩子?”
暴乱又持续了三天,在杰露莎的学校里,姑娘们本已顺利走上了从蒙昧到文明的转变之路,而如今她们又重新堕入了淫乱狂欢的深渊,一次便有六七个,甚至十个姑娘待在捕鲸船甲板上那一间间闷热的舱房里。墨菲的小酒馆里整日歌舞升平。老人们想把水手们赶出家门,却遭到殴打,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们被掳走。在王宫里,疲惫迷茫的玛拉玛命令所有的女人搬到山上去住,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