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8/9页)
“不能。”老人承认,“我们不能确定。”
“那为什么还……”
“因为根据仅有的信息,这是正确的做法。”
国王心里从来不曾忘记自己要为五十七人的生命负责。他抓住图普那的双肩,直截了当地问:“‘七目星座’之下的土地,对那个地方,你知道多少?”
老人回答道:“我认为,曾经有很多独木舟来过这片水域。有些是被暴风吹来的。其他的跟我们一样,逃亡至此。因为没有人回来过,所以这些独木舟是否找到了陆地,我们并不确定。但有些人想象着那里的情形,唱出了这篇祷词。”
“就是说,是梦想在指引着我们的远航?”塔马图阿问道。
“是的。”
独木舟绝不屈服于悲观沮丧的情绪。“七目星座”的再度现身使划桨手们和女人们兴奋不已。趁着观星员们正在商议大事,鲨鱼脸帕把船桨交给别人,抓起披在肩头的一片塔帕树皮,蒙住头,在甲板上跨着大步跳来跳去,模仿起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他喊叫着:“我是谁?”
“他是波拉波拉岛上的无头国王!”马图喊道。
“看看胖子塔泰,还梦想做我们的国王,他的头都被砍掉啦!”
帕胡乱比画着滑稽的动作,做出给无头国王加冕的怪相。划桨手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给他打着拍子。一个女人拿出一面小鼓,高亢的鼓声仿佛有着金属般的质感。夜晚的狂欢由此拉开了序幕。
“这是什么舞蹈?”塔马图阿问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图普那回答。
“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国王问特罗罗。
“是的。”年轻人迟疑地说,“帕在……这个,塔马图阿,有些人听说胖子塔泰要在我们走后成为波拉波拉岛的国王……”
塔马图阿看着无头的舞者,问道:“于是你们就偷偷溜到哈瓦克岛上去,有的人……”
“是的。”
“塔泰丢了脑袋。”
“这个,是的。你知道,我们觉得……”
“你们知道那可能会葬送整个出海计划吗?”
“我们确实有可能葬送整个出海计划,但是我们认为塔泰村里的人可能不会那么快就来到波拉波拉岛……”
“怎么不会?”
“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个村庄已经没了。”
塔马图阿国王借着半弦月的光辉注视着亲爱的弟弟,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古老的鼓点使他无法理智地思考。国王突然跳了起来,向前转着圈来到帕跳舞的地方,加入了专属于波拉波拉岛历代国王的宫廷舞蹈之中。他像个孩子般做出种种动作,摆出各种姿态,讲述着那早已被遗忘的故事。最后,他抓住帕的塔帕树皮,盖在自己头上,跳起了这支受人欢迎的哈瓦克无头国王之舞。鼓声达到高潮时,他扔掉塔帕树皮,在夜风中站得笔直,狂喜地喊道:“我们没有像懦夫一样离开!我,国王,不敢攻击那些邪恶的蠕虫,那丑恶的面孔,那环礁湖里发臭的、恶心的死鱼。我怕危及即将到来的航行。然而我身边的帕不畏惧。马图不畏惧。我弟弟……”塔马图阿欣慰地看着坐在船舱后面黑暗中某处的特罗罗。国王没有说下去。他迸发出魔鬼般的力量,跳起胜利的舞蹈,口中高喊:“我以勇士的名义起舞!让我们开始这迟来的庆祝!”他下令再打开一份食物,敲起更多的鼓。大家想喝多少水,就给他们喝多少水。
他们彻夜狂欢,好似一群不管天会不会亮的孩童。他们开心得醉了,拿出本该省下的干粮一通大嚼。这是一个疯狂美妙的胜利之夜。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人喊道:“帕!跳那个无头国王的舞!”接着,一种野蛮的胜利之感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尖叫着用岛上传统的脏话侮辱那已被消灭了的敌人。
“哈瓦克岛有一股烂肉的恶臭味!”
“哈瓦克岛那些没用的垃圾,为他们的耻辱乐一乐吧!”
“胖子塔泰怕得直发抖。他脑袋上的毛也抖个不停。他滚到一边,好像躲在窝里的母鸡。”
“哈瓦克岛的战士全是海上的泡沫,是只会玩泥巴的三岁小孩儿。”
特罗罗受到兴奋情绪的感染,跟着喊道:“胖子塔泰是丧家犬,是粪便之中的粪便。”他的声音在风中那么刺耳。特罗罗碰巧向前看去,发现美丽的特哈妮正抱着双手抱胸靠在桅杆上,为父亲的受辱而流泪。接着,他看到左船壳里的马图碰了碰女孩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