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1/12页)

在八十名选手当中,超过一半的人身上遭受了严重的擦伤和划伤,其中有二十二人伤势严重,需要史迪格里茨医生的治疗,他帮人们固定断骨,装好碎牙,选手们从马背上摔在岩石地面上造成的擦伤也由他来消毒,经他处理的皮肤足有好几平方米。但是今年总算没有人不治身亡。

在我们一边听着帐篷里人们大吃大喝庆祝比赛胜利的声音,一边为最后一名一瘸一拐的骑手结束治疗的时候,我忍不住对艾伦说:“有点像星期六晚上耶鲁对哈佛的球赛,是吧?要不就是像多赛特镇的乡村俱乐部刚刚比完一场高尔夫球。”

我敢肯定,她可以给出一个绝妙的回答,但是哈扎拉老人走了进来,截住了她的话头,老人进来向我表示祝贺:“你的表现给祖菲卡争了光,他应该高兴。一年之前我就警告过他,‘我将在1946年隐退。如果你好好表现,那么你将会是我的继任者。’现在,他在这一年里做的一切都没什么差错,而且你和这位女士的到来——”他对艾伦赞许地微笑了一下,“也给他帮了大忙。”他跟我道别,然后骑马回到圆顶帐篷。

他走后,我看到艾伦抖个不停,一半是出于愤怒,一半也是出于恐惧。“他已经策划了一整年,”她喃喃自语,那份冷静已经荡然无存,“他可耻地利用了我们。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本该对她表示同情,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却毫无同情之意,我沉浸在事不关己的想法中,而且很没气量地说了出来:“他这个小花招玩得漂亮,在比斯特堡选中了你,忽悠了你十个月。”

她瞪着我,但是没有理会这句玩笑话。“你觉得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她紧张地说道。

在我这边,至少祖菲卡和我之间的友情却加深了一步。马球比赛那天之后,我们骑马去看俄国人拆掉营地管理中心所在的圆顶帐篷,目送着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和罕萨人组成的花花绿绿的队伍弯弯曲曲地朝着东方兴都库什山顶的方向缓缓离去。科契酋长的脸上明显地浮现出了悲伤的神情,他调转马头说道:“如果他们真的死去了,那么这些驼队……”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平静的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会相信卡比尔曾经在这世间存在过?孩子——”他此前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我想要你看看这片平原,上面有四百支驼队。从我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就看着它……不,我那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看不出任何事情。人类就应该这样生存下去。”

然而,一天天过去,我们越来越孤单了。我们营地旁边的努力斯坦人已经离开,塔吉克人也已经朝西边进发,营地里弥漫着宿命临头的气氛。我一直在等着最终的审判降临在艾伦和史迪格里茨医生身上,我敢肯定,他们也是一样。事实上,我焦虑到开始四处寻找手枪和小刀,以防止我自己受到攻击,因为在我看来,祖菲卡那若有所思的身影似乎在我身边无处不在。

最后,就连吉尔吉斯的沙克尔都带着他的八十头骆驼离开了,我们的驼队在高高的平原上终于成了孤家寡人。我偷听到小个子的马福隆跟其他骆驼手抱怨:“如果我们不马上出发去大夏城的话,在回程的路上就会被大雪困住。”

“祖菲卡会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的。”其他的骆驼手安慰他说。

“他心里根本就没想着下雪的事情。”马福隆哀叹道。

第二天早晨,我听到从祖菲卡的帐篷里传出一声尖叫,立刻就冲过去,发现他手里攥着一把匕首,铁塔似的站在史迪格里茨医生面前,医生赤手空拳,吓得魂不附体。史迪格里茨身上那条鼓鼓囊囊的阿富汗长裤和肮脏的头巾令他和威风凛凛的科契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扼腕叹息。

“给他一把匕首。”祖菲卡命令道,人们犹豫不决,于是他对马福隆吼道,“把你的匕首给他。这把匕首在拉瓦品第杀死过一个男人。”

马福隆摸摸索索地把匕首递到医生那颤抖不已的手里,医生对使用匕首的方法知道得不比那天早晨在驼队旅社多:他用两只手握着那只匕首端在胸前,刀尖向外。

我跑到他们两人面前,喊道:“祖菲卡!不!”

“你别动!”这个大个子科契人怒吼道。男人们拉住了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