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9页)
“这样可以吗?”她问道,把写好的信塞给我。我拿过来,翻了个个,借着明亮的阳光读了起来——
亲爱的家人们:
没能早点写信给你们,我感到非常抱歉,我的生活中发生了非常剧烈的变化,坦率地讲,我觉得几乎没办法在一封信里把这些给你们全解释清楚。长话短说,这些变化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我的精神更好,更有安全感。我非常爱你们大家。
我与纳兹鲁拉的婚姻不是很顺利,但是并不是因为他的人品不好。他比我告诉你们的还要好,对于我伤害了他的感情,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我别无选择。现在我跟一些非常棒的人在一起,你们也会喜欢他们的,我稍后会把一切详细解释给你们听。
为了让你们看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疯狂,我现在正跟着一队骆驼,坐在沙漠的边缘,与一位来自耶鲁大学的特别优秀的年轻人聊天,他叫马克・米勒,他自己也会写一封信给你们,把发生的一切事情解释清楚。他会告诉你们,我非常幸福、健康,活得好好的。
爱你们的女儿
想到自己在波士顿的亲密无间的家人,看到她居然没办法与她的家人交流,我几乎流出了眼泪。我把信还给她说:“签上你的名字,然后我从坎大哈给你寄出去。”
但是签名之前,她停住了笔,沉思起来:“上帝知道,米勒,我说的是实话。我非常幸福、健康,活得好好的。如果我像拉查那样慢慢地老去,我会很满足的。”
她签上了名字,认真地在信封上写好了地址,然后咬了一会钢笔。她把封好了口的信递给我,好像要故意把我激怒似的,随即她把信晃了两下,一点一点地将它撕成了小碎片,扔在骆驼群里。“我不可能把这些不明不白的话寄给他们。”她声音嘶哑地说。
我们面面相觑,互相瞪眼看了几分钟,然后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仇恨、痛苦和迷惑。但是我继续注视着她,发现那些丑陋的感情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美丽迷人、迷惑不解的年轻姑娘眼中那令人怦然心动的目光。我说道:“我会给他们写信的。”
“请您务必这样做。”她回答道。
我回到驼队旅社,在那里我得作出一个更加困难的决定:一方面,在沙漠里经过了漫长、困顿的一天,然后在柱子那里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我已经疲惫至极,全身各处都急需睡眠;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在随时等待着纳兹鲁拉或者坎大哈来的部队到达这里,在营救队把我带走之前我想尽量多看看科契人的生活。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看着那些孩子们和年老的妇女干活。我总是不断地想到:我没准儿是美国大使馆里第一个近距离观察到科契人的。我可以忍到明天再睡觉。
但是当我看到史迪格里茨四仰八叉地躺在柱子旁边的地板上时,再也无力抗拒睡魔的诱惑了。我倒在坚硬的土地上,几乎一下子就睡过去了。我最后能想得起来的,就是拉查往我身上披了一件披肩。
我醒过来时,四周一片漆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太好了,如果救援队还没有来的话,那么他们明天也来不了。我可以跟科契人再度过一个晚上。大屋里满是做饭的味道,因为祖菲卡命人生了一大堆火,他们的人里有好几个都在围着火堆干活。然后我意识到身边坐着一个人,是穿着红裙子的蜜拉。我的身体动了一下,于是她用普什图语说道:“祖菲卡叫我别让孩子们过来。”然后她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道,“艾伦教英语给我几个字。”她说话的声音像音乐一般悦耳,在我听来,这种声音应该属于年纪更小的小姑娘,她的微笑也是顽皮可爱。我伸出手去,想把她跟其他科契人与众不同的辫子抓过来仔细看看,而她却骄傲地微笑着,说:“艾伦给我梳了一个美国发型。”她用跟父亲一样的方式念着艾伦的名字,发出了两个轻柔的音节。
我用普什图语问道:“艾伦在营地里干活吗?”
“什么活都干。”她用英语回答道,接着又用普什图语说:“你是来把艾伦接回去的吗?”
“我想这么做,但是她不跟我走。”
“我太高兴了。”
“谁告诉你我要把她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