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10页)

“她的姐姐在波尔多上过学。”努尔说。

我转向史迪格里茨医生说:“关于生孩子那件事……”

史迪格里茨用德语愤怒地嚷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懂。他转身离开这座宅子,然后用普什图语忿忿地说:“大使馆根本就不该管这种事。”他突然扔下我们,径自走开了,这下我明白了,他逃离德国一定事出有因。他诚实、坚强、固执,对他而言,纳粹统治下的生活一定如同地狱一般。

努尔悄悄说:“他正是用这种方式证实了凯里玛所说的话。”

“你觉得是这样?”

“把这点写在报告里吧,”努尔建议道,“与事实不会相差太多。”

那天晚上,努尔和我晚餐时没有见到史迪格里茨医生,但是我们吃完馕和肉饭后在广场上闲逛,观看跳舞的时候,我告诉努尔:“要是把这个舞团带到纽约,他们马上就会火起来。”

“真的会吗?”他怀疑地问道。

“当然会。那个领舞的加入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舞团都没问题。你明白他有多棒吗?”

“看!”努尔在一次幕间休息时笑道,“外套大人来了。”来自巴达克沙的年轻人仍然被那位“没长翅膀,可却飞起来”的舞蹈演员搞得昏头昏脑。

我对于舞团的评论让努尔感到很悲哀,这是我事先没想到的。“我们阿富汗在各方面都有很多天才。住在山里的老人讲述给我的长篇故事,比我读过的大多数欧洲小说都要精彩。你说这些跳舞的很棒。在这个国家,天才没有用武之地,你明白在这里长大有多悲惨吗?”我觉得对于这个问题,最好还是不要作什么评论,但是努尔问道:“在俄国,他们组织这类舞蹈团,有时候给他们发勋章,甚至还把他们送到巴黎去,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回答,“所有的国家都是这样。战争期间,我去过中国,他们白天奋力打日本人,晚上去听京剧。中国人跳舞不比这些人强。”

“真的吗?”努尔沉默了。这个想法又一次让他难过。

但是第二天早晨我们看到了舞团生活的另一面。我坐在备用轮胎上刮胡子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人喊我的名字。睡在我们吉普车里的一个守卫说,有客人来访。于是我抓起一条毛巾围在脖子上,跑到窗口去看。访客正是史迪格里茨医生。

“让他进来!”我用普什图语喊道。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德国医生就走到我们中间。“想要去看看独一无二的表演吗?也许这世界上没有其他地方能看到的。”

“怎么回事?”

“你没听到外面乱作一团吗,大概在早晨四点钟的时候?”

“听到了,”努尔回答说,“大街上打起来了。我估计是斗殴。”

“你说对了一半,”史迪格里茨说,“开始是斗殴。”

“为什么事?”努尔问道。

“还是老一套。男人们为了舞男打起来了。尤其是米勒先生大为欣赏的那一位。”

“就是我说过,在纽约一定能火起来的那位。”我提醒努尔。

“他昨晚就火起来了,”史迪格里茨狡猾地说,“两个男人为他大打出手。杀死人了。”

努尔・木哈姆德用普什图语咒骂了一句。“又是这种事?”

“是的,”史迪格里茨用普什图语回答道,“我得提醒咱们的美国朋友,这个男孩是个魔鬼……魔鬼。你从没明白过,是吧,米勒先生?”

“我没想到会杀死人。”我用普什图语承认。接下来,我们几个参与到这个可怕事件的发展中去,用的都是普什图语。

努尔・木哈姆德肯定已经猜出我们即将目睹的将是什么场面,但是我却万万没有料到即将发生什么,因为在我所读过的有关阿富汗的书籍中,没有哪本书能让我对于在这个可爱的春日清晨里,在坎大哈的公共广场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作好心理准备,即使是那本讲述加兹尼城腥风血雨历史的书里也没有这种内容。史迪格里茨医生在赫拉特曾经见过这种事,他知道等着我们的将是什么场面。我们走去广场的路没有多远,但是他要求在他的办公室停一下,办公室守门人领着我们走到一个挂了两道锁的箱子旁边,史迪格里茨从里面拿出了一架莱卡相机。他在接诊室里给努尔和我分别照了一张相作测试用,然后把相机挎在肩头,戴上了一顶土耳其软毡帽。之后他带着我们来到了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