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10页)
“‘没有,’我回答,然后那个男人严厉地说,‘那你没有权利对此发表意见。赫伯特爵士,你绝对不能射杀这种熊,你绝对不可以。’我谢谢他不辞辛苦地告诉我这些,然后昂首走出了酒馆,但是去打猎的路上,有一个向导用克什米尔语问我,以前是否猎杀过他们国家的熊,我说没有,然后他建议我们打道回府。我的胃口一下子被吊起来了,我快马加鞭,我们来到了克什米尔有棕熊出没的地方。
“我们找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快到傍晚时我们来到了一片灌木丛,虽然我没看清那畜生,但是我能看出来是一头熊,于是我开枪打了一通。我没打死那头熊,倒霉的是,我把它打成了重伤。”
赫伯特爵士停下了他的叙述,有那么一会儿我认为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很明显,他不想接着说下去了,但是他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说:“我觉得这房间里没有人听说过克什米尔熊吧。那熊的声音就像人类一样……就像一个处于极度痛苦中的女人。受伤之后,那熊连滚带爬地顺着灌木丛逃走,惨叫得活像个备受折磨的母亲。我差不多能听清楚它在哭诉什么。它呜咽着,嚎哭着,显见得就要因极度的痛苦死去。那真是……”他搜索着合适的词汇,把右手伸出去捶打着椅子,“那真是……”
在火堆旁坐着的玛格丽特女士说:“令人心碎啊。赫伯特爵士想要离开灌木丛,但是那些信差提醒他必须结果了那头熊。那是他的使命。于是他扑过去——那些男人说的——但是那头熊已经一瘸一拐地逃到树林深处去了。”夫妻俩沉默了,我们侧耳倾听,呼啸的风声将冬天最后一场暴雪刮碎。
“我在那头悲泣不已的熊身后追赶了将近一个小时,”赫伯特爵士平静地说,“追上它并不难,因为那头畜生不时地又哭又喊。那场面绝对十分怪异。那头熊不是个畜生。那是一切被人类猎杀的可怜虫的化身,鹌鹑、野鹿、兔子。我可以告诉各位,那头熊对我哭诉,痛苦地嚎叫着。最后我发现它筋疲力尽地倒在一棵树旁。就在我靠上去的时候,它还在悲泣着连连惨叫。以上帝的名义,我要告诉各位,那头熊……”
“你开枪了吗?”法国大使用法语问道。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开的枪,但是我确实那么做了。然后我就飞奔回斯利纳加的酒馆去找那个曾经警告过我的男人,但是他已经走了。”
“这个故事的寓意何在呢,赫伯特爵士?”莫西布・汗问道,“如果今晚我们猎杀一头狼的话,它可一准儿做不出这种事来。”
“这个故事的寓意就是,莫西布・汗,这个房间里没有谁能对我们在阿富汗遇到的事情胸有成竹。你,麦克斯维尔小姐,难道你们华盛顿政府没有给你发一份打印得清清爽爽的小册子,告诉你喀布尔是什么样吗?气候恶劣。衣服也不凉快。还有痢疾。”
“确实有。”麦克斯维尔小姐笑起来。
“上面说的没错,是吧?”
“说的没错。”
“但是这本小册子可有让你预料到今日?要来跟我们聚会就得早晨六点起床打印剧本?在集市里被毛拉袭击?看见狼冲向你的汽车?”
“没有,”麦克斯维尔小姐平静地说,“华盛顿的小册子里没写这些事情。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世上找到一个如此温暖,如此富有人情味的房间。今夜,我深深挂念着的每一个人差不多都在这里。至于毛拉和狼,我倒也没料到。现在我觉得这些事好像都没发生过。”
“我就是这个意思,”赫伯特爵士说,把手伸向人群,“现实生活绝不会让我为遇到克什米尔熊预先作好准备。我很肯定这件可怕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但是,麦克斯维尔小姐,多年以后,那些狼对你来说会变得如此真实,正如那头哀嚎的熊之于我。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多年以后,阿富汗在我们的回忆中也会变得真实。”
“听你的话,好像我的国家很难理解,”莫西布・汗反驳道,“其实非常简单。你只要读读第十一版大英百科全书里,亨格福德・霍迪奇上校爵士所写的文字。”他念出这位上校的姓名时,咬字过分准确了。
“你说什么?”瑞典女孩用法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