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熊共舞(第5/16页)

这一次,大家格外小心。为了确保安全,庆龄和孙文被安置在珠江下游河南岛上一座废弃的工厂里,珠江构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房屋的结构也十分坚固,可以抵挡大炮的轰击。这栋被棕榈树和九重葛遮住的三层小楼,每一层都有环绕的阳台,楼上则被重新改装成了宽敞的大房间。墙壁上则有身体几乎透明的壁虎在那里嬉戏交配。孙文的办公室位于一楼。为了确保安全,来访者还必须经过他的加拿大籍保镖、职业拳击手马坤的进一步盘查。一位曾拜访过孙氏夫妇的美国人对见面的场景仍记忆犹新:

我们在广州的那几个月里,即便是在半公开的场合里,每次见到大元帅的时候也都能看到孙夫人的身影,此外还有那位天生好斗、时刻保持警惕的马坤先生紧随其后。一个星期日的上午,我们有幸去那栋位于水泥厂里的住宅会见孙文。那位与他形影不离的加拿大籍保镖站在孙文书房入口处楼梯下的角落里,监视着我和妻子的一举一动,似乎是要确保我和妻子不会伤害他的主人。

到了5月,确定孙文已经在广州站稳脚跟之后,莫斯科发来电报,告诉他答应过的援助物资已经上路。

多年之后,庆龄和埃德加·斯诺在一间巧克力店里谈起了与苏联结盟的事。

“当时只剩下联俄这一条路了吗?”斯诺问道。

“是的,可以这么说。”庆龄回答道。

1923年10月6日,米哈伊尔·鲍罗廷乘坐一艘中国轮船来到广州。与他同船抵达的还有200只被暴风雨淹死的绵羊。刚一上岸,他就被带到了位于河南岛的那座水泥厂。

孙逸仙对我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他让我在他身边就座,然后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我向他转达了莫斯科及政治代表加拉罕同志对他的问候,并告诉他,如果他有时间,加拉罕同志热切希望尽快与他会晤。随后我简短地讲述了此次广州之行的目的,并就目前的国内(尤其是广东)的局势咨询了他几个问题。

孙文的这位来访者原名叫米哈伊尔·马尔克维奇·格鲁申贝格,鲍罗廷是他的化名。他这次来到广州,是受列宁之命担任共产国际在中国的首席代表,准备把孙文的国民党重组成一个中央集权的、列宁式的组织,资助并帮助孙文训练一支作战顽强的国民党军队,彻底改变中国各派之间的平衡格局。

鲍罗廷不管到哪里都有极高的人气。一个原因是他在布尔什维克党内已有很大的建树,二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帅。就连严谨保守的岭南大学校长詹姆斯·亨利博士也评价他:“办事坦率真诚,很招人喜欢。跟他交往非常轻松……我问他是否喜欢中国人,他说自己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见过他的人都会留下这样的印象: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实际上,鲍罗廷的身高只有5英尺10英寸,虽然比大部分莫斯科的领导人都高一些,但也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高。根据他曾待过的苏格兰巴里尼监狱里的记录,鲍罗廷相貌“与众不同”,一头深褐色的头发,一双灰色的眼睛,左边脸颊和身体两侧都有伤疤。从当时监狱里留下的一张相片来看,他的长相跟人们描述的差不多:表情凶恶,一头短发,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他到中国之后,才留起了斯大林式的大胡子),活像一个看到出纳员贪污而火冒三丈的银行老板。

鲍罗廷于1884年7月9日出生在维捷布斯克省的雅诺维奇村——该地后来归属了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他的父母都是犹太人,不管是执行秘密任务期间,还是在私人生活中,鲍罗廷对自己的生活细节都很谨慎。每当人们问起,他一般只回答这样一句话:“我出生在雪地里,生长在阳光下。”

少年时期,身体强健的鲍罗廷曾在漂满浮冰的德维纳河上放木排,这也许就是他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伤疤的原因所在。他的母语是意第绪语,16岁时便在里加的海边为犹太帮走私商品,并初步展示了其策划阴谋的天分。19岁时,鲍罗廷来到圣彼得堡投奔列宁。那一年是1903年。

由于共产党在拉脱维亚还没有建立组织机构,列宁觉得这个年轻人与那里下层社会的关系很值得利用。第二年,列宁派他到瑞典执行一项政治任务。1905年,示威者在冬宫前遭到屠杀的消息传来之后,鲍罗廷匆匆返回了俄国,被列宁任命为驻里加的首席革命代表,从此开始转运了。1906年,鲍罗廷被安排去斯德哥尔摩参加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会议,他正好坐在斯大林的身边。这个身材结实的拉脱维亚代表在大部分重要问题上都与斯大林投相同的票,这给斯大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