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第3/8页)
菲莉帕微笑了一下。她很少微笑,然而一旦露出笑容,可真是迷人。梅尔辛心想:她还是那么美。她说:“好好欣赏欣赏,为他骄傲吧。”
梅尔辛回想起拉尔夫当上伯爵时,他父亲是多么骄傲。然而他知道自己是永远不会那么想的。无论罗利做什么,只要他做得好,梅尔辛都会骄傲的。这孩子也许会当一名石匠,去刻天使和圣徒。也许他会成为一位贤明的贵族。他甚至还可能做些什么他父母根本预料不到的事情。
梅尔辛邀请菲莉帕和孩子们共进午餐。他们一起离开了大教堂,迎着前来赶集的车水马龙走上了桥,来到麻风病人岛,穿过花园,进了屋。
他们在厨房里看到了洛拉。
洛拉一看到父亲,就放声大哭起来。梅尔辛伸手搂住了她,她则伏在他的肩上呜咽起来。不管她去了哪里,她一定是好久没有洗澡了,因为她身上的气味简直像是从猪圈里带来的,但梅尔辛太高兴了,丝毫没有在乎。
过了好半天,洛拉才恢复了理智。当她终于能开口说话时,她说:“他们全都死了!”说罢她又大哭起来。又过了好一阵子,她再度平静下来,说话才连贯了一些。“他们全都死了,”她重复了一遍,极力克制着哽咽,“贾克、博约、内蒂和哈尔,约尼和凯尔基,还有费里特,一个接一个死了,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
梅尔辛听明白了,他们一直住在森林里,一群年轻人,想象着自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仙女和牧羊人。细节也渐渐明晰了。小伙子们时而会猎到一头鹿,时而又会出去一整天,带回一桶葡萄酒和一些面包来。洛拉说他们是买来的,但梅尔辛猜想一定是从路人那里抢来的。洛拉想必是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她没想到到了冬天,情况就会不一样了。然而,最终是瘟疫,而不是天气,结束了他们这段浪漫的生活。“我害怕极了,”洛拉说,“我想见凯瑞丝。”
杰里和罗利在一旁听着,嘴张得大大的。他们打心底崇拜起他们的洛拉堂姐。尽管她是哭着跑回家来的,但她的历险故事,还是使她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变得高大起来。
“我再也不想体验这种滋味了,”洛拉说,“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们病倒、死去,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能理解,”凯瑞丝说,“我母亲死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
“你能教我给人看病吗?”洛拉对她说,“我想像你一样,能真正地帮助病人,而不是只给他们唱唱赞美诗,给他们看天使的图画。我想弄懂骨骼和血液,了解药草和其他能救人的东西。当有人得病时,我希望能做些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可以教你,”凯瑞丝说,“我很高兴。”
梅尔辛大为惊讶。多年来,洛拉一直性格叛逆,脾气暴躁,她不服管教的部分原因便是她认为继母凯瑞丝不是真正的母亲,因而没必要予以尊重。她的这一转变让梅尔辛非常高兴。他觉得这么长时间的担惊受怕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过了一会儿后,一名修女走进了厨房。“小安妮·琼斯突然昏倒了,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对凯瑞丝说,“你能来一趟吗?”
“当然。”凯瑞丝说。
洛拉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凯瑞丝说。“现在你该上第一堂课了:你必须变得干干净净的。去洗个澡吧。明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她刚要走,玛奇·韦伯进来了。“你们听说了吗?”她面色严峻地说道,“菲利蒙回来了。”
戴夫和阿玛贝尔于礼拜天在韦格利的小教堂举行了婚礼。
菲莉帕太太准许他们使用领主宅第举办婚宴。伍尔夫里克杀了一头猪,在院子里生火烤起了全猪。戴夫买了些甜葡萄干,安妮特把它们烤进了小圆面包里。婚宴上没有淡啤酒——因为大麦大都因为没人收割而烂在了地里——不过菲莉帕派萨姆回家了,还让他带着一桶苹果酒作为礼物。
格温达仍然每天都会想起狩猎小屋中的那一幕。半夜里她会在黑暗中看到拉尔夫。她的刀插在他的嘴里,刀把露在他褐色的牙齿外,萨姆的剑把他钉在墙上。
当她和萨姆冷漠地把刀剑从拉尔夫身上拔下来后,拉尔夫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看上去两个死人好像是相互杀死了对方。格温达把他俩原本干净的兵器染上了血,又放回了原处。走出小屋后,她又松开了拴马的绳子,这样两匹马就可以多活几天,直到有人找到它们了。随后她就和萨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