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第5/8页)

托马斯说:“你有客人,副院长神父。”

戈德温趴着没动。凯瑞丝原以为他是在故作姿态,但他的僵硬之中有些东西让她认为,他在真心诚意地寻求原宥。

这时他缓慢地站起来,转过身子。

凯瑞丝看到,他瘦削苍白,样子十分困顿和焦虑。

“是你。”他说。

“找到你了,戈德温。”她说。她不打算叫他神父。他是个无赖,她抓到了他。她深感满意。

他说:“我猜是‘隐身者塔姆’出卖了我。”

凯瑞丝注意到,他的思路如往常一样敏锐。“你想逃避正义,可是你失败了。”

“我没什么可畏惧正义的,”他挑衅地说,“我来到这里是希望能挽救我的修士们的性命。我只错在离开得太迟了。”

“一个正派人是不会在夜幕掩护下偷偷溜走的。”

“我不得不对我的目的地保密。要是让人跟踪我们到这里,我就前功尽弃了。”

“你偷盗大教堂的饰物可不是不得已的。”

“我没偷。我带着那些东西是为了安全保管。到了平安无事时,我自会归还原处的。”

“那么,你为什么谁也不告诉你把东西带走了?”

“我说了。我给亨利主教写了信。他没收到吗?”

凯瑞丝感到益发震怒了。难道戈德温当真要用这一招溜掉吗?“当然没有,”她说,“根本没收到什么信,而且我根本不相信送出过一封信。”

“也许是送信人没等送到就死于瘟疫了。”

“那这个消失了的送信人叫什么名字?”

“我从来不知道。是菲利蒙雇的人。”

“可菲利蒙不在这里——多巧啊,”她讽刺地说,“好嘛,你可以信口开河,但亨利主教指责你偷窃了珍宝,他派我到这里来把东西要回去。我有一封信,命令你马上把一切都交给我。”

“没这必要。我会亲手交给他。”

“这可不是你的主教命令你做的。”

“我会判断最好的方式。”

“你的拒绝就是盗窃的明证。”

“我有把握能说服亨利主教重新看待这件事。”

凯瑞丝灰心地想,麻烦在于,戈德温说不定还真能做到这一点。他会振振有词,而亨利像大多数主教一样,只要可能,通常都会回避面对事实。她觉得胜券似乎从手中溜走了。

戈德温认为,他已经扭转了局势,占了她的上风,还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激怒了她,但她再没话好说。此时她能做的一切便是回去,向亨利报告事情的经过。

但她难以置信。戈德温当真会回到王桥,并恢复他的副院长职位吗?他如何能在王桥大教堂中高昂着头?他在对修道院、镇子和教会极尽破坏之能事之后,还怎么可能恢复常态呢?即使主教接受了他,镇上的人怕是也肯定会骚乱吧?前景是黯淡的,然而更奇特的事都发生过呢。难道就没有正义公道了吗?

她对他怒目而视。她琢磨,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和她自己失落的神情应该是相应的。

这时,她看到了事情的又一次转机。

在戈德温的上嘴唇上,就在他的左鼻孔的下面,有一缕血淌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戈德温没有起床。

凯瑞丝戴上亚麻面罩,看护着他。她用玫瑰水洗了他的脸,在他想喝的时候,给了他稀释过的葡萄酒。她每次触摸过他,都要用醋洗手。

除去戈德温和托马斯之外,只有两名修士还留了下来,他们都是王桥的见习修士。他们也都因瘟疫而等死;所以她就把他们从宿舍搬到教堂里躺下,她也要看护他们,在光线昏暗的中殿里,她飘来飘去如同一个影子:她要从一个垂死者走向另一个垂死者,来回照顾他们。

她问戈德温,大教堂的珍宝藏在哪里,但他拒绝说。

梅尔辛和托马斯在修道院中四下搜寻。他们看的第一处地方就是圣坛下面。他们从松土判断,不久前在那里藏过东西。然而,他们挖出一个洞之后——托马斯用一只手还能挖得十分熟练——却一无所获。不管原先在那里藏过什么,已经被移走了。

他们在废弃的修道院的每一间响着回声的房间里检查着,甚至察看了面包房里的冷灶和已经干了的酒桶,但都没发现珠宝、遗骸或文件。

在第一夜之后,托马斯不动声色地搬出了宿舍——没人要他这么做——让梅尔辛和凯瑞丝单独睡在那里。他没有说什么,连个暗示的动作或眼神都没做。他俩感谢他这种考虑周到的纵容,便挤在一摞毯子下做起爱来。事后,凯瑞丝睁眼躺着。屋顶上什么地方栖息着一只猫头鹰,她听到了它的夜鸣,偶然还有它抓住的小动物的尖叫。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怀孕。她不想放弃她的职业——但又经不住躺在梅尔辛怀里的诱惑。于是干脆不去想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