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第7/9页)
光线黯淡得太快了,他们只好收工。但两座围堰里的水都剩不足一半了。梅尔辛要求大家次日一早再来,就回家了。他刚喝了几勺他母亲做的汤,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很长时间之后才醒,便裹上毯子躺到干草上继续睡。当第二天一早睡醒时,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放心:今天那些志愿者还会露面吗?
第一道曙光出现时,他就心怀忐忑地匆匆赶到河边。马克·韦伯和玛格·罗宾斯已经到了,马克穿过一个门洞边走边吃面包,玛格正系着一双高靴,指望脚不要泡湿。又过了半小时还不见别的人影,梅尔辛开始盘算,没有人手他该怎么办。这时,一些年轻人带着早饭来了,随后是见习修士,然后是一大群人。
船夫伊恩到了,梅尔辛要他把玛格和一些志愿者摇过河,他们又干起活儿来了。
今天的工作更难了。昨日一天的劳碌,大家都已肌肉酸痛。每一桶水还要举高十英尺以上。但水底已经可见。水面继续下落,志愿者开始瞥得见河床了。
下午过了一半,从采石场回来的头一批大车到了。梅尔辛指挥车主把石料卸在牧场上,再乘摆渡过河回镇。没过多久,玛格那座围堰里,筏子就撞上了河底。
还有的是活要干呢。最后的水淘出以后,要把筏子拆开,把一根根木头举上梯子,再提到堰外。这时露出了几十条鱼,在堰底的泥塘里扑腾,要把它们捞上来,分给志愿者。这事结束之后,梅尔辛站到壁架上,疲惫而兴奋地向下望着二十英尺深处河床面上的泥浆。
明天他就要投下几吨碎石到两处围堰里,再用灰浆浇铸,就形成了庞大而牢固的基础了。
之后,他就要开始造桥了。
伍尔夫里克情绪消沉。
他几乎没吃什么,还忘记了洗漱。他在天亮时自动起床,天黑时又躺下去,但他白天没有干活儿,夜间也没和格温达做爱。当她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就会说:“我也不知道,真的。”他对一切问题都给出没内容的回答,要不就是哼哼唧唧。
反正地里也没什么活儿可干了。这种冬闲季节,村民们都是坐在壁炉旁边,缝皮鞋,刻橡木锨,吃咸猪肉、软苹果和腌在醋里的白菜。格温达倒不担心他们如何养活自己:伍尔夫里克还有卖粮剩下的钱。她一心焦虑的是他。
伍尔夫里克生来就会干活儿。有些村民不时抱怨,只有在休息日里才高兴,但他不是那样。土地、庄稼、牲口和天气,是他关注的事情。礼拜天他总是坐立不安,直到他找到了不受禁的事情做,而在节日里,他就会绕开规矩做尽一切能做的事情。
她深知她得把他带回到他的正常心态之中。不然的话,他真会害上什么病而卧床的。何况他的钱不可能用不完。他俩迟早总要干活儿。
然而,直到两个月过后她把握十足了,才把她的新闻告诉他。
那是十二月份的一天早上,她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哼了一声。他正坐在厨房的桌边,削一根木棍,他并没有从这种闲散的活计中抬头看一眼。
她把手伸过桌子,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削下去。“伍尔夫里克,请你看我一眼好吗?”
他面带乖戾的表情抬起头来,被人这样吩咐着,他心怀不满,但已经冷漠到不屑顶撞她了。
“这事很重要。”她说。
他无言地看着她。
“我就要有小孩了。”她说。
他的表情依旧,但他放下了刀子和木棍。
她回视了他好长时间。“你听明白了吗?”她说。
他点了点头。“一个小孩。”他说。
“对。我们就要有一个小孩了。”
“什么时候?”
她微微一笑。这是两个月来他问的头一个问题。“明年夏天,收获季之前。”
“孩子要好好照看,”他说,“你也要。”
“是啊。”
“我得干活儿。”他又满面愁容了。
她屏住呼吸。下面是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然后一咬牙。“我得去找珀金,”他说,“他冬耕需要人手。”
“还要施肥呢,”她快活地说,“我要跟你一起去。他说的要雇我们俩呢。”
“好吧。”他还在瞪着她。“一个孩子,”他说,仿佛是个奇迹,“我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