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第5/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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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巴乔夫的马德里之行的真正亮点是他与布什、冈萨雷斯一起出席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的邀请晚宴。在那儿,这位苏联领导人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所渴求的全部精神支持。在回忆录中,戈尔巴乔夫称这次晚餐和四小时的会话是“真正独一无二”和“惊人的坦率”。戈尔巴乔夫和他的夫人回忆起了他们在克里米亚半岛所经受的考验,稍后赖莎和皇后一起先行离开,只剩下了4位男士。胡安·卡洛斯国王本人也是军事政变的幸存者,他所领导的国家也有自己的民族主义问题,最具代表性的是巴斯克分裂主义,他对戈尔巴乔夫非常支持。冈萨雷斯也是如此。来自西班牙国王的宴请使得戈尔巴乔夫的整个旅行变得很有意义。尽管他面对各种问题,承受种种羞辱,可是马德里会议最终为他之前进行的所有外交访问画下了圆满的句点,此刻他鼓足斗志,充满能量,准备回国继续战斗。[16]

另一个给予戈尔巴乔夫精神鼓舞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色:密特朗总统。他在戈尔巴乔夫等人返回莫斯科的路上,邀请他们夫妇二人到他位于法国南部的宅邸看一看。戈尔巴乔夫夫妇欣然接受了邀请。与冈萨雷斯不同,在政变最初的、最艰难的时刻,冈萨雷斯已经站到了戈尔巴乔夫这边,密特朗总统的第一份声明被许多人解读成接受既成事实。但他在政变最后一天改变了立场,戈尔巴乔夫身边的人谴责苏联驻巴黎的大使有失礼的表现。现在密特朗坚持看好戈尔巴乔夫。他想支持戈尔巴乔夫维持苏联的斗争,并且当这位苏联领导人造访其宅第时,密特朗不止一次地表达这种支持。

切尔尼亚耶夫在日记中写道,密特朗告诉戈尔巴乔夫,“几个世纪的历史告诉我们,法国需要一个同盟来维持欧洲的平衡关系。今天我们是德国人的好朋友。但如果德国的东部和北部力量薄弱的话,就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德国人一直在试图朝这个方向渗透”。戈尔巴乔夫对他的说法再同意不过了。的确,两个领导人几乎同意所有的事情,包括德国的经济扩张威胁、美国和以色列之间过度亲密的关系以及维持南斯拉夫的必要。他们讨论了欧洲的新格局,看法总是不谋而合。[17]

戈尔巴乔夫的状态很好,当两位总统的妻子和助手也加入谈话后,戈尔巴乔夫还是说个没完没了,直到正餐后的白兰地和咖啡也端上了桌。切尔尼亚耶夫记得,“密特朗坐在一把大椅子上,用自己深刻的洞察偶尔‘打断’这漫无目的的闲谈……他充满倦容的脸上挂着和蔼又谦卑的笑容”。切尔尼亚耶夫是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欧洲共同家园”的倡导者之一,也是决定苏联未来在欧洲命运的设计师之一,他在日记中是这样描述此次会见的:“在可怕的20世纪即将结束时,两个欧洲的伟人如此迥然不同,又彼此心照不宣。”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了密特朗私底下的表现和在公众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在他们非正式的会晤之后紧接着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像布什之前表现的那样,密特朗几乎没有给戈尔巴乔夫提供多少支持。这件事,至少戈尔巴乔夫的助理是这么认为的。帕拉日琴科对切尔尼亚耶夫说:“他的朋友们已经认为他出局了。”

在乘坐飞机回国时,戈尔巴乔夫召集了他的顾问,一边吃午饭,一边分享他此次西班牙和法国之行的感受以及对未来的构想。西方领导人对苏联的未来表现出的担忧让他欣慰和感动。戈尔巴乔夫说,上策就是支持叶利钦推动经济改革,同时推动新联盟条约的签署。所有人都表示同意。“在飞机上,唯一对成功报以悲观态度的人是戈尔巴乔夫夫人,”帕拉日琴科后来写道,“尽管她说得不多,可是她深切的担忧显而易见。”[18]

就像戈尔巴乔夫在克里米亚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后回到莫斯科一样,从某种程度上说,当他从马德里回来的时候,面对的也是完全不同的国家。因为这个国家又一次被改变了,改变者正是叶利钦。叶利钦决定进行全面的经济改革,而这一切恰好是戈尔巴乔夫之前一直不想做、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做的事,但叶利钦的所作所为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包括戈尔巴乔夫的顾问们。“这些天可以说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大日子,”从马德里返回的途中,切尔尼亚耶夫在他日记里这样写道,“毫无疑问,叶利钦在俄罗斯议会上的发言是一个重大突破,一个全新的国家、一个不同以往的社会将要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