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7/12页)

“我好像听懂了一点儿。”方孟敖打断了他,“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杀闻一多先生与谁都无关?”

“不是有关无关的问题!”曾可达又激动起来,“我刚才已经告诉你,建丰同志说了,这是绝不该发生的错误!闻先生被暗杀后领袖就十分生气,严令惩办那些小人!建丰同志也正是因闻先生之死十分痛心,才跟我们谈起了刚才那段历史。比如今天,你能从陈继承的枪口下脱身,不也证明了建丰同志的态度吗?”

方孟敖:“曾督察这个比方我不明白。”

曾可达:“什么不明白?”

方孟敖:“照你们的说法,屈原、嵇康、李白、苏东坡,还有闻一多先生都是高人。我只是个军人。”

曾可达:“你是个能够保护高人的军人!建丰同志为什么要把闻先生的《太阳吟》送给你?因为他知道你崇拜闻一多先生,像闻先生一样,爱我们这个民族,爱我们这个民族的优秀文化,爱我们这个民族所有的同胞!”

方孟敖开始沉默,接着笑了一下:“太大了吧?我爱得过来吗?”

曾可达:“责任!这是责任!我们为什么来北平?因为在这里还有像闻先生一样的朱自清先生、陈寅恪大师,连他们的家里都断粮了!更何况北平的两百万民众。你和我,我们都有责任保护他们。”

方孟敖慢慢在烟缸里拧熄了雪茄:“想要我干什么?直说吧。”

曾可达眼睛慢慢亮了,他感觉建丰同志的指示起作用了,从衣服上面口袋抽出了笔,又从衣服下面口袋掏出了一张空白的公文纸。

方孟敖见他在纸上慢慢写出了五个字——“孔雀东南飞”!

又慢慢写出了三个字——“焦仲卿”!

河北阜平县中共华北局城工部报务室。

这里是一片嘀嘀嗒嗒的收发报机声。

马灯,一盏、两盏、三盏。

深夜的窗口都蒙挂着军毯,报务室闷热如蒸笼。

电台前,几个解放军的报务员都在挥汗收发电报。

长桌前,几个解放军的译电员都在挥汗翻译电文。

刘云站在一个译电员身旁,轻摇着一把蒲扇,正接过北平方面刚发来的那封电报。

呈递电报的那个译电员同时轻声说道:“部长,没有签署,是北平城工部发来的。”

刘云的目光盯向电文——“三号时间有限。”

“催什么催!”刘云心里暗说,眉头拧了一下,接着目光望向了最里边那架电台。

“这个张月印,也不是大将之才。”甩出这句话,他将那份电报往桌上一按,径自穿过几部电台,走向了最里边那架电台,问那个报务员,“中央的指示还没有动静?”

中央的指示一到,自己会立刻呈交,何须催问?那个报务员也露出了像张月印身边小王一样疑惑的眼神,望着部长。

刘云立刻明白了自己这一问与张月印那份电报的一问心情一般,水平也一般。于是将手里的蒲扇一挥,又甩了一句让那个报务员更加不解的话:“也不是大将之才。”扇着蒲扇走回了译电桌旁。

大门突然传来了敲击声响:三下,又是三下,还是三下!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翻望向并看不见的夜空,专注地听着即将传来的声响!

刘云也停下了手里的蒲扇,侧耳听着。

——沉寂的夜空隐约传来了飞机的声音!

大门轻轻推开了一线,进来了腰挎手枪的警卫排长,有些紧张:“国民党的飞机,两架!请首长和同志们先去防空洞吧!”

刘云的目光又望向了桌上张月印那份电报,接着又望向接收中央指示的那台电报机,蒲扇又一挥,像是要挥去时远时近隐约传来的飞机轰鸣声:“瞎飞!不要理它。各单位继续工作。”

几台收发报机立刻继续收报发报,几个译电员也立刻接着翻译电文。

那个警卫排长也有些固执,敬了个礼:“请首长防空,注意安全!”

刘云的目光这时敏锐地盯向了最里边那架电台——报务员正在收报——中央的指示终于来了!

刘云对着挡在面前的警卫排长:“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继续监视,加强戒备!”

警卫排长只好双腿一碰,无奈地又敬了个礼:“是!”走回大门拉开一线又退了出去。

刘云已经到了那架电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