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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德文绝大多数时候都属于不好不坏那种,主要是没有使用环境。但是对于看懂这段文字足够了。“库特・施泰因纳中校,以及十三位同在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六日陨殁的德意志空降猎兵,长眠于此。”

我就那么在雨里蹲着,仔仔细细地检查我是不是翻译错了——没错,真的没错,可这完全让人一头雾水嘛。有一次我碰巧写到这个方面的文章,所以最起码我知道德军公墓一九六七年设在了斯坦福郡的坎诺克・彻斯,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于英国阵亡的四千九百二十五名德国军人都被移葬到了那儿。

“陨殁”,碑文上是这么措词的。不可能,太荒唐了这个。这是精心布下的一个恶作剧吧。一定是的。

任何更进一步的想法都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给打断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维里克神父撑着一把大黑伞,一跛一跛地穿过碑石冲我而来。

我兴奋地嚷道:“神父,你一定会对这个有兴趣的。我有个令人震惊的发现。”

等他走到近前我才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事实上是非常的不对劲儿,他的脸由于激动而显得惨白,他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在发抖,“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动这块石头?你这是亵渎,除了亵渎没别的了!”

“好吧好吧,”我说,“我道歉,但是你看看我在它下边发现的东西。”

“我才不管你在底下发现了什么狗屁东西,赶紧恢复原状!”

我开始有点儿忍不住了。“别傻了,你没看到上面说什么了吗?你要是不认得德语,我教给你。‘库特・施泰因纳中校,以及十三位同在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六日陨殁的德意志空降猎兵,长眠于此。’你不觉得这事儿简直新鲜透了吗?”

“完全不新鲜。”

“看来你一定是以前见过这块石头。”

“没见过,当然没见过。”此刻他显得因为什么事情而忐忑不安,说话的时候更平添了一丝绝望的味道,“现在麻烦你把石头恢复原状,好吗?”

我不相信他,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他。我说道,“这个施泰因纳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跟你说过了,我一无所知。”他说话的时候越发魂不守舍了。

而就在此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些问题。“自一九四三年开始您就在这儿了,对吧?您就是在那个时候接管教区的。教堂里那块牌子上写得清楚。”

他终于崩溃地爆发了:“我最后再说一遍,麻烦你把这块石头放回原位行不行?”

“不行。”我说道,“恐怕恕难从命。”

奇怪的是,此刻他反而好像控制住了自己。“很好,”他冷淡道,“那就请你赶紧离开这儿。”

鉴于他的这种精神状态,争执估计是毫无意义的。我简短地回答道:“好吧,神父,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走上小路的时候他又喊了一句:“别再回来了,否则的话我肯定把这儿的警察找过来,决不含糊。”

我走出墓园的大门,坐进“标致”汽车离开了。他的威胁吓不着我,因为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兴奋得气血翻涌。斯塔德利村的一切事情都吸引着我。大概只有北诺福克才会有这种地方的存在。某一天你突然间发现了这么个村子,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于是你开始疑惑,因为你想不起是不是从一开始这个村庄就根本不曾存在过。

这种事儿可绝不多见。看那教堂,那围墙下的花园、花园里的古老长老室;看那溪流,那随意散落在小溪沿岸的屋舍、十五六座样式各异的屋舍;看那带着大水车的老磨坊,那一片绿荫、绿荫对面的乡村酒馆——斯塔德利河沿酒馆。

我把车停在溪边的路上,点燃一根烟,静静地回想着整件事情。维里克神父撒谎了。他早就见过那石碑,他认得上面的识记,我坚信这一点。想起来还真荒唐,我本是为了搜寻查尔斯・加斯科因的线索才偶然造访斯塔德利村的,结果却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一个真正的秘闻。问题是,我该怎么做呢?难不成就此收手了?

那个教堂司事,雷科尔・阿姆斯比的身影自两幢农房之间的狭窄巷道里出现时,问题似乎顿时迎刃而解了。他的身上仍然溅得到处都是泥巴,肩膀上照旧披着旧麻袋。他穿过小路走进斯塔德利河沿酒馆。我立刻跳下车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