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5/8页)
乾綱不振,可真是愛莫能助了!石亨、曹吉祥心狠手辣,李賢自亦不免有顧忌,只好這樣答說:「請皇上制之以漸。」
「也只有逐步裁抑了!」皇帝想了一會,宣召領宿衛的恭順侯吳瑾面諭,「你通知左順門的衛士,武臣非奉宣召,不得擅入。」
吳瑾會意,這「武臣」是專指石亨、張軏等人而言,便答一聲:「遵旨!」隨即出殿去宣旨。
「我是念他們有奪門之功,多方優容,不想弄到今天這種尾大不掉的局面。」皇帝又嘆口氣,「真正非始料所及。」
看皇帝有乾綱復振之勢,李賢也就比較敢說話了:「迎駕則可,『奪門』二字,豈可傳示後世?皇上順天應人,以復大位,門何必奪?而且宮門又何可奪!那不成了造反了?」李賢緊接著說,「當時亦有人邀臣參與的,臣一口拒絕。」
皇帝大為驚異,「你為甚麼一口拒絕?」他問,「莫非以為我不當復位?」
「非也!」李賢答說,「郕王病入膏肓,勢將不起。到那時候,群臣自然會上表請皇上復位,這是名正言順,絕無可疑之事,何至於要奪門?假使事機不密,後患不堪設想。此輩死不足惜,不知道將置皇上於何地。此輩無非利用皇上圖富貴,何嘗真有為社稷之心?」
皇帝恍然大悟,前前後後細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不妥。前些日子還曾想到徐有貞足智多謀,或者可以起用他來制裁石亨、曹吉祥,此時沒有這個念頭了。
「皇上如果由群臣表請復位,從容成禮,根本不必擾擾攘攘,朝野不安。此輩既不能濫功邀賞,招權納賄又從何而起?老成耆舊,依然在職,何至有殺戮謫竄,致傷天和,災變迭起?」李賢又引用一句《易經》,「《易》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正此之謂。」
「悔之已晚。」皇帝又說,「你回去擬一道詔旨,通飭中外,從今以後,章奏中禁用『奪門』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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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順門被擋了駕,又有禁用「奪門」字樣的詔旨,這對石亨來說,自然是一大打擊。不過家裏倒是有喜事,他的一個年方十九的姨太太,替他生了一個白胖兒子,彌月之喜,大開湯餅宴,賓客問起他兒子的名字,石亨說尚未命名。
原來石亨生子,上了一道奏章,請皇帝賜名,皇帝把這件事忘記掉了。石亨因為賓客這一問,便託曹吉祥代為探詢。皇帝與吳瑾商量後,命曹吉祥傳旨,召見石亨,把他的兒子帶來,當面命名。
「你的兒子,頭角崢嶸,好好撫養。將來我跟你結親家。」
石亨大喜,「皇上這一說,臣的小兒子,就是將來的駙馬。」他說,「請皇上賜名。」
「你的姪子不叫石彪嗎?」皇帝摸著孩子的頭說,「虎頭虎腦的,就叫石虎吧!」
「是!多謝皇上。」石亨說道,「臣這個兒子,既然蒙皇上看中了,請賜信物。」
不道石亨竟有這樣的要求!不過皇帝原是備了「見面禮」的,便吩咐近侍裴當:「把鎖片拿來。」
是特製的一具金鎖片,鏈子上有一隻小猴。皇帝親自將它掛在石虎的項上,等石亨謝了恩,皇帝還有話說。
「我將來會封他為侯,今天先鎖定了他!這就叫鎖定侯!」
石亨愕然,心裏在想,可有「鎖定」這個地名,在於何處?就在這尋思之際,「鎖定侯」石虎忽然哇哇大哭,啼聲洪亮,未免煩人。
「你叫人把他抱出去。」皇帝交代石亨,「我還有話問你。」
「是。」
等把孩子抱出殿外,皇帝問道:「你們一直在說:王文跟于謙密謀迎立襄王世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亨一愣,「臣亦不知。」他說,「臣是聽徐有貞說的。」
「有甚麼實據呢?」
「召襄王的金符,已經不在尚寶監了。」
「那是皇太后要了去的。」
「那麼,請皇上問皇太后好了。」
其實,皇帝已經問過孫太后兩三回了。她說當土木之變初起時,人心惶惶,有人說,襄王瞻墡,最長且賢,深得人望,國賴長君,不妨迎立。所以調取襄府金符入仁壽宮備用。但後來決定立景泰帝,金符用不著了。
然則金符何在?孫太后說,一時忘了放在何處,也曾大索過幾次,毫無結果。皇帝疑心,已為太監王誠等人盜走,以備迎立外藩,所以始終對襄王存著疑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