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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的話,一針見血,這一案是不能多問的。如今倒有一個奏請勿再追究的說法,或足以動天聽。」

「喔,請教!」

「盧忠不是個瘋子嗎──」

「啊!啊!」一句話提醒了王誠。易儲是他主謀,雖因此得以見寵於新君,但亦不免愧對故主,如今能有斡旋補過的機會,當然不會輕易放過,當時想一想說道:「商先生,你我一起見皇上,如何?」

「除非皇上特召。」

「當然。我跟皇上去面奏,商先生聽我的消息。」

第二天,小太監到內閣傳宣,特召商輅在乾清宮思波軒垂詢機務。進宮行禮以後,景泰帝說:「王誠面奏,說你有大事要當面陳奏,你說吧!」

「王瑤、阮浪繫獄已久,供詞前後如一。上皇只是偶爾以刀袋賜阮浪,阮浪又轉贈王瑤,別無其他緣故,盧忠告變,事屬虛罔。如今才知道盧忠原有失心瘋,可知所言皆妄。皇上不宜輕信,致傷天倫。」

「喔,」景泰帝轉臉問王誠,「盧忠真的是個瘋子嗎?」

「是。」

「何以不早奏?」

「盧忠所奏之事,關係重大,哪個敢說他說的是瘋話?而且當時瘋病不曾發作,亦很難斷定他是真是假,如今可是真相大白了。」

「所謂真相大白是甚麼?」

「完全是盧忠胡說。外面還有些傳說,不敢妄奏。」

「甚麼傳說?」

「說王瑤調戲了盧忠的妻子,盧忠為了報復,叫他妻子把王瑤灌醉了,偷了他的刀袋,作為告變的證據。」

「盧忠可惡!」景泰帝毫不思索地說了一個字,「拿!」

於是盧忠也拿交錦衣衛北鎮撫司了。這一來案情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錦衣衛都督同知,修武伯沈煜去見王誠,表示案子很難辦。

「這一案鬧得這麼大,忽然一下子說是虛無縹緲的事,那不成了大笑話?鬧笑話還在其次,案情上有個矛盾:如果要辦盧忠,就得釋放阮浪、王瑤;要辦阮浪、王瑤,盧忠就不能辦。」

「說得是,盧忠有誣妄之罪,阮浪、王瑤被誣,自然無罪。」王誠問道,「照你看呢?應該辦誰?」

「就事論事,當然該辦盧忠;為阮浪、王瑤洗刷。」

王誠沉吟不答,因為他知道,景泰帝以阮浪事上皇極忠,很想殺他。這件事該怎麼處置,必須請旨。

結果並未請旨,王誠跟金英商議以後,便決定了辦法,此案只有虎頭蛇尾,不了了之。盧忠不能辦,阮浪、王瑤要殺,不過罪名不是密謀復儲,另有說法,王瑤調戲盧忠之妻,惹出偌大是非,固然該死;阮浪以上皇御賜器物,隨意贈人,事屬大不敬,亦是罪在不赦。

於是,阮浪、王瑤當天晚上,便死在北鎮撫司;盧忠杖責八十革職釋放。他拿了那五兩銀子又去謝仝寅,而仝寅依舊不受。

「十年以後,足下安然無恙,再來謝我。」仝寅已料到上皇如果復辟,盧忠仍舊難逃一死。

※※※

在十一月初二沂王見濬過了七歲生日不久,金英帶了一個消息到南宮來:太子見濟得了驚風,兩天以後,不治夭折。

「皇天有眼!」周貴妃冷笑一聲,還想再發議論時,為上皇攔住了。

「你千萬不可幸災樂禍!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上皇復又對八歲的重慶公主說:「你跟你弟弟,不要提見濟的事。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不懂。不過爹叫我不要提,我就不提。」

「乖!」重慶公主是上皇的長女,亦為周貴妃所出。生的那年,適逢孫太后四十正壽,所以封號叫做「重慶」。她從小就很懂事,除了小他一歲的沂王以外,還有四個弟弟,榮、許兩王加上高淑妃生的見澍、周貴妃生的見澤,另有兩個尚無封號的妹妹。對於五弟兩妹,非常友愛,雖只八歲,已儼然長姊的模樣,能幫著諸母照料繈褓中的弟妹了。

「你也要告誡太監、宮女,不准談這件事。」上皇又說,「尤其是阿菊。」

二十四歲的阿菊,豈肯不談此事?不過不敢公然談論而已,私下常常打聽外間的議論,是不是有大臣主張恢復沂王的儲位?所聽得的說法不一,有的雖有此心,但有阮浪、王瑤的前車之鑒,不敢開口;有的認為時機未到,等過一兩年,景泰帝仍未有子,那時奏請復儲,才能為景泰帝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