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长城上的希望之门(第5/12页)
在此,我们再聊一聊其他话题。2012年,参加伦敦亚洲周研讨会期间,我们抽时间去了一趟大英博物馆,观看那里的明星展品:珀西瓦尔·大卫德爵士收藏的中国瓷器。它们被认为是西方同类藏品中的顶级。那批收藏共有1700件,曾长期藏于爵士本人位于布鲁姆伯利区的大楼。2009年,它们在大英博物馆一个特别展厅中重新展出。那些瓷器确实属于无瑕的标本,熠熠生辉。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是一群群的年轻中国观众。他们许多人用智能手机拍摄其中的精品。返回研讨会后,我们向一位朋友提及那种值得赞美的艺术兴趣。“那当然了,”朋友刚从苏富比拍卖行的中国艺术部退休,她笑着说,“回国后,他们会把照片送给密友,那些人会制作复制品,供应中国本土喧闹非凡的艺术市场。”大卫德爵士曾继承了从中国贸易中获得的财富,他本人也最精于讨价还价。我们想象,假如大卫德爵士在天有灵,他会露出一脸宽容的微笑。
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中国可销售的拍卖标的,不仅极有可能有假,即便是竞拍落槌价,也常常属于华而不实。中国拍卖行业协会曾发布过2010年至2012年中国大陆拍卖市场研究,断言在成交价超过150万美元的艺术品拍卖中(占据了市场主要的份额),约有一半交易最终没有完成,原因是买家未能付款。然而,那些未完成交易额,仍照例加入了公布的销售总额,促成了中国拍卖收入的虚高(2012年,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总额高歌猛进,即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例子)。有时候,赖账者只是缺少资金。其他时候,竞拍人实际上是某位收藏家的代理。那位收藏家不是拒绝接受成交价,就是拒绝出售拍品。也有其他例子,把拒绝付款当成一种抗议形式(尤其对中国大陆之外举办的拍卖),拒绝付款的理由,通常是某件宫廷珍宝属于遭受非法掠夺的中国文物。
据中国媒体披露,中国已开始在此领域实施明显的改革。比如,要求高端竞拍人支付竞拍抵押金,放宽几十年来禁止外国人在中国大陆参与文物拍卖经营的限制。2012年,苏富比拍卖行成了开路先锋,与中国一家国营拍卖企业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2014年,佳士得拍卖行成为首家获准在中国大陆独立经营的国际拍卖公司。中国的官员和拍卖协会,均努力强推解除对外国拍卖企业的限制,希望通过此举,使中国大陆拍卖企业广泛接受国际最佳拍卖做法。同时,苏富比拍卖行负责亚洲地区业务的一位雇员告诉我们,中国大陆拍卖企业发布的销售总额,会与该企业提交的可以查到的纳税额相对照。利用税收,为虚报拍卖成交额的动力釜底抽薪。因此,中国大陆拥有可靠的拍卖销售结算额,似乎是前景可期。
无论如何,上述情形,说明了拍卖业的易挥发性质。对于非专业旁观者而言,竞拍似乎是自发透明的。之所以如此的部分原因,是拍卖系统的运作多发生在后台。实际上,一场主要的拍卖会,其运作均需要精心谋划,经过反复协商确定拍卖估价。参与拍卖的绝大多数主要演员,都知己知彼。即便如此,与纽约百老汇的演出季一样,总有可能给人惊喜。中国大陆艺术市场出现的新扭曲,似乎正是如此。不断演变的艺术品市场,已引发一个令人敬畏的辩论话题,即市场与被掠夺古代遗址之间的关系。用一个流行语概括,那种争议就是“额尔金主义”,意指“文化掠夺”。
让我们回望1801年的高门,那里曾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对外门户。当时,第七代额尔金伯爵托马斯·布鲁斯刚刚抵达高门,担任英国驻奥斯曼帝国的大使。当时,埃及在名义上属于奥斯曼帝国的一个省,而英国刚把法国入侵者赶出埃及。因此,额尔金伯爵大使所处的形势极其有利。不久前,他享受了焰火表演的礼遇,并受赠奥斯曼帝国苏丹缠头巾上的白鹭冠毛。额尔金大使向苏丹提出了一个特别要求:他可否得到“敕令”(许可),在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开展考古发掘?当时,帕特农神庙正濒临坍塌。额尔金伯爵如愿以偿。他的队伍规模庞大,包括之前在意大利西西里岛招募的艺术家、建筑师,开始拆卸帕特农神庙上的雕塑和装饰柱子。他们从神庙的横饰带上,总共凿下了56块大理石雕刻、17块三角楣饰、15块墙面雕刻。额尔金伯爵把那些石雕与其他文物合并,自费运至英国,用以装饰他打算在苏格兰建造的新宅邸。然而,迫于自身压力和缠身的疾病,1815年,额尔金伯爵以35000英镑的价格,把那些大理石雕刻卖给了英国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