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亚哥·卡里略(第4/12页)

法:你们是唯一不谈肉刑的人。有人向我们提供有关在巴西、希腊和智利存在肉刑的证据,但我们从来没有,几乎从来没有得到有关西班牙存在肉刑的证据。

卡:确实我们从来不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问题上。这是有意的,否则,就等于向大家揭示,今天仅在西班牙存在绞刑。绞刑架是中世纪的一种刑具。它由一个套住犯人颈部的铁环和一根钉子组成。行刑时,钉子慢慢地插入犯人颈部……使受刑者无力挣扎。大事渲染这种酷刑,以博取人们的怜悯心是一种灾难。我们对怜悯不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要求自由的呼声。在一个禁止罢工的国家里,人们举行罢工时所发出的是要求自由的呼声;在官办的工会中,人们在选举中取得胜利,争取到政治集会的权利,是由于发出了要求自由的呼声;学生运动掀起,获得了教授的同情和支持,是由于发出了要求自由的呼声;律师、医生和工程师等职业协会加入抵抗的营垒,也是由于我们发出了争取自由的呼声。

法:当五人在行刑队面前就义时,发出的不也是要求自由的呼声吗?

卡:是要求自由的呼声。但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因为这毕竟还是付出了五个人生命的代价,而且在他们之前还付出了另一些人的生命的代价,因为它危及和平转变的可能性。

法:您这种看法仅仅是理智的反应呢,还是您仇恨流血而产生的感情?

卡:这两种成分都存在。请注意,我是个政治家,是个共产党人,是个革命者。革命并不使我感到害怕。我是在向往革命和酝酿革命过程中成长起来的。但当我谈到革命时,并不是指炸弹和游击战,而是指取消人们称之为人剥削人的东西,而是指争取人的自由。再补充一下,我并不笼统地谴责暴力和反对暴力。当需要暴力时,我接受它。如果西班牙革命像在其他国家那样需要暴力的话,我准备实施这种暴力。但我永远不会在卡雷罗的汽车底下放炸弹。您可以相信,如果明天需要起义的话,您将看到我手中拿着手枪。当历史的发展需要暴力时,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决不犹豫。但是接受暴力并不等于行使不必要的,甚至其结果违反自己的愿望的暴力,那只是意味着嗜好暴力,热衷于暴力。这是令人讨厌的。我现在仍然希望这些新的处决不要导致又一次内战。

法:在上次战争中,是否有引起您作呕的事件?

卡:没有。我不能把一切都归因于某一个别的事件。我可以举出很多很多的事件。例如,我见过无数的儿童在战争中死去。在交战中,难免会有儿童死去。还有……您瞧,我是真正参加过内战的人,整整打了三年仗,开枪杀人。当我相信游击战的时候,我也参加了游击战,整整打了九年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个优秀的射击手,但我知道,为了杀人,我必须好好地瞄准。我杀过人。尽管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我不能说我喜欢这样做,而应该说,国内战争和革命战争是值得称颂的,但同时也是可憎的。您经常可以看到某些暗杀成性的人,某些学会杀人、搞镇压和充当警察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去当警察,警察终生热爱自己的职业。如果我们共产党在西班牙执政的话,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将把那些不喜欢当警察的人派到警察局去工作,并且每三个月轮换一批,以免他们习惯于这种职业,甚至爱上这种职业。我将禁绝一切镇压行动。

法:但在西班牙共产党中,究竟有多少人是这样想的呢?

卡:我可以告诉您,今天,所有在我党起着重要作用或握有一定权力的人都这样想。尽管可能不是每个党员,但作为一个整体,党是同意我的观点的,我们甚至成功地说服了那些曾遭受最严重的摧残,含有最深的仇恨的同志。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法:那么请您告诉我,如果佛朗哥像希腊的帕帕多普洛斯一样受到审判的话,您是否希望他被判处死刑?

卡:是的,我希望判处佛朗哥死刑。但我要重申,现在和将来,我都反对在西班牙进行镇压,反对迫害那些同现政权有牵连的人。现在和将来,我都主张赦免所有的人。但是,在我准备让佛朗哥的警察生存下去之时,我不准备让佛朗哥本人生存下去。他的罪孽过于深重,远远超过那些搞肉刑的人。后者都是些可怜虫。是的,判处佛朗哥死刑时,我将签字表示同意,即使我这样说会产生一个良心的问题。我本来是反对死刑的,但我还是要这样说。即使我内心深处愿意让这个昏庸的老家伙逃走,甚至逃往他在菲律宾的避难所,我还是要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