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主人归来(第4/9页)

广阔的大校场上只有很少人工建筑,其中最大的是一个围场,里面全是栅栏和过道,就像养殖牲畜的那种围场一样。它被称为“奥维里(Ovile)”,意思是“羊圈”。罗马人在这里举行行政官选举。不同阵营的选民沿着不同的过道进入,体现着共和国热衷于精致和复杂性的特征。阵营的组合随选举的不同而发生变化。例如,选举保民官时,选民就是按照部族划分的。这种做法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几个世纪来,随着共和国的扩张和变革,它们也以典型的罗马人方式扭曲着、变动着。接纳意大利人后,大批新公民的加入重新组合了不同的阵营。名义上,每个部族的每个人都有选举权,但需要他们亲自去“羊圈”投票;外地人中,最有钱的那部分才能去罗马行使权利,因此,实际的后果还是偏向了富人。大多数罗马人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对共和国做出贡献最大的还是富人。这样,人们认可了富人的意见占有最重分量的事实。不对等的选举权是罗马等级秩序的又一表现。

在最高级别的行政官选举中,上述原则表达得最清晰。这种时候,阶级和百人队的原始功能回光返照般保留着。他们聚集起来投票选举执政官,其方式如同老祖宗集结上战场一样。在王政时代,军号在黎明时分吹响,召唤人们去校场;如果台伯河那边的亚尼库鲁山(JaniculumHill)上红旗招展,人们便知道没有危险,没有发现敌人。而在选举时,公民们如行军时一样排好队,富人在前面,穷人在后面。这意味着首先进入“羊圈”的是上层阶级。当然,这不是他们的唯一特权。事实上,他们的选票占了极大的分量,往往能决定一场选举的结果。其他的阶级即使来投票,也改变不了什么。不仅他们的票数只占骑士阶层的一小部分,而且他们还不情愿来“羊圈”。花上一天时间在这里排队,又没有经济补偿,大多数穷人觉得不划算,不如去干点别的什么。骑士阶层当然没意见。

即便如此,对那些有能力参加选举的人来说,选举日的紧张局面仍是罗马公共社会中最刺激的。穿着醒目白色长袍的候选人,挤来挤去的支持者,乱哄哄的叫喊声、嘲笑声,交汇出这个特别时刻的特别气氛。到很晚的时候,选举组织者才能宣布结果。当选人受到人们的热烈欢呼,兴奋的人群护送着他们从“羊圈”回到首都。大部分投票人会一直等候着这个高潮时刻。如果天很热,在人群带起的灰蒙蒙尘土中等上一天可是需要耐力的。“羊圈”没有什么便民设施,大部分疲惫的选民会去“公共别墅”(VillaPublica)。它在快到“羊圈”的路上,是一处带有围墙的公共建筑。选民在这里闲谈、娱乐,躲避着炎炎烈日。

克里内门战斗结束后,苏拉把萨谟奈俘虏关在“公共别墅”里。它的中央是一个两层的四方接待厅,装饰得富丽堂皇,看起来并不适合用作战俘们的监牢。四处的雕像和壁画美轮美奂,显示了它在共和国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公共别墅”是维持和监察罗马社会等级秩序的地方。每过五年,公民都要来这里登记。他得提供自己和妻子的姓名,孩子的数目,他的房地产和财产——从奴隶数、现金到妻子的珠宝和衣服。政府有权知道一切,罗马人相信甚至连“个人的口味和食量都应该登记在册”。4正是无所不包的情报提供了共和国的坚实基础。阶级、百人队和部族等将公民分门别类,人口调查又进一步明确了这些界限。书记员登记、整理原始资料,送给两位监察官(censorship)审查,后者据此决定提拔还是贬抑某个公民。他们在罗马最受尊崇,甚至超过了执政官,被认为是政治生涯所能达到的顶峰。监察官的职责非常敏感,只有地位最高、名声最好的公民才有资格担任。他们的职权关系着共和国的根本,他们的判断影响着共和国的命运。几乎没有罗马人怀疑,如果监察职责不能充分地运作,整个社会结构都将坍塌。无怪乎人们普遍认为它是“和平的主宰和卫士”。5

借对关押战俘之处的选择,苏拉冷酷地展示了他的玩世不恭。更玩世不恭的还在后面。贝娄娜神庙在卡匹托尔山下,在那儿可以听到从“公共别墅”发出的声音。苏拉命令元老们到贝娄娜神庙见他。匆忙赶来的路上,元老们或许会向山顶上朱庇特神庙的废墟扫上一眼。贝娄娜曾警示苏拉,或者他迅速获胜,或者卡匹托尔将遭到毁灭。召见元老的地方干脆地提醒人们,苏拉是众神的宠儿,是被派来拯救罗马的。这层含义已经很清楚,不久,血腥的事实又进一步强调了这一点。苏拉发表了演讲,描述他对米特拉达特斯的胜利。元老们的耳边传来萨谟奈战俘的惨叫声。苏拉显得很不在意,继续对元老们讲着。最后他停了下来,要元老们别分心,注意听他讲。“一些罪犯正在受惩罚,”他轻描淡写地说,“不用担心,是我下的命令。”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