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呼罗珊大道(第5/15页)
即使在这样一次巨大的胜利之后,居鲁士也没有放弃平衡政策。历代的亚述君王为征服荒蛮的山峰、履行自己的传统权力而头疼不已,经过严密的算计,居鲁士采取了更加宽容的政策。将米底贵族中的一部分人吸引到自己阵营中的同时,他经受住了将对手变成奴隶的诱惑。甚至对待阿斯提阿格斯,他也没有采用剥皮酷刑、喂食野兽或者投入监狱这样的方式,而是为他提供了一份相当体面的俸禄供其安度余生。当然,埃克巴坦那城中的财富被洗劫一空,所有物品都被运回安息,但它并没有遭受尼尼微那样的命运。居鲁士不打算摧毁这座扎格罗什山上最为险要的城市。虽然冬天严寒难耐,暴风雪封锁山路,但是到了夏天,当波斯的平原地区受到烈日炙烤的时候,埃克巴坦那则是一派令人愉悦的绿色天堂,它身后的群峰依然覆盖着白雪,而高墙之外的山坡上则层层叠叠布满了果园和花园,空气干净而又清新。这座城市曾经是米底帝国的都城,如今它变成了在炎夏时节最适宜避暑的波斯帝国首都。因此米底人能够感觉到,即使不是同那些征服者们完全平起平坐,至少也是共同联合在新国王统治下的一种大胆投机,这并不令人感到奇怪。
随后一系列振奋人心的事件证明一切才刚刚开始。像阿斯提阿格斯这样伟大的国王被推翻,在整个近东引起巨大的冲击。不仅米底帝国本身,甚至连多年以来建立起的国际关系也被彻底破坏。突然间,这里看似充满了可以争夺的对象,彼此相邻的大国们还难以将波斯人看在眼中,他们开始考虑自己的开价能得到多少战利品。公元前547年,吕底亚国王克里瑟斯(Croesus)带领一支庞大的军队跨过了哈里斯河,想试探对手。居鲁士异军突至,从扎格罗什山迅速赶来同他会战。居鲁士经过一座座曾经设有哨卡的亚述城市废墟,那里如今只剩下尘土飞扬的凌乱土堆,沉默地见证着权力的脆弱。这样的教训对于一位雄心勃勃的人来说,既是一种警示,也是一种激励,对于目前已经在战场上失去先机的居鲁士来说,仍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克里瑟斯一决高下。当年吕底亚人和米底人遭遇的战斗并没有最后的结局;但这次,没有任何日食,战争更不会中途停止。相反,由于冬天到来,克里瑟斯撤回到自己的首都萨迪斯,他没想到居鲁士居然敢于追击自己,因为这座城市距离西边爱琴海只有三天路程——而对于米底的边界来说距离非常遥远。可是波斯人却没有退却,他们冒着严寒,兵临城下,克里瑟斯没料到敌人会出现,根本没有时间召集自己的军队,只能龟缩在城中等待敌兵散去。随后在居鲁士的攻势下,萨迪斯陷落了,克里瑟斯召集仅有的零星部队殊死抵抗。但是这是一场令人绝望的战斗,吕底亚人把全部的希望押在最后一场骑兵冲锋上,但结果只是萨迪斯陷入混乱,克里瑟斯本人被俘。在遥远的两河流域,此事被记录下来,但简练的言语几乎看不出这件事的轰动效果:“(居鲁士)击败了(吕底亚)国王,占据了他的财宝,并将自己的军队驻扎在这里”。18克里瑟斯倒台的消息在吕底亚帝国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以至于据说一位神庙中的女祭司听到这个惊人消息之后居然长出了胡须。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但仅仅6年之内,波斯就从一个小国寡民、落后且默默无闻的民族发展成为当时世界上最为强盛的帝国。
胜利不仅属于他们自己。米底骑兵装备了为冬季作战而准备的羊皮大衣和耐力很好的山地马匹,这已经超出了坚守岗位的需要。米底人的将领也是如此。战场上哈尔珀格斯向居鲁士提出了最好的建议,他提议在吕底亚骑兵发动总攻之前,将辎重骆驼安排在波斯人战线的前锋上。居鲁士依照建议下令,吕底亚人的马匹受到骆驼发散出的陌生臭味的惊吓,纷纷掉头逃窜,这场战斗也因此获胜。居鲁士受到这次胜利的激励,因此也并不奇怪他希望像以前安抚米底人一样安抚吕底亚人,虽然这些新的臣民属于非雅利安人(anairya)。克里瑟斯和阿斯提阿格斯一样免于处死,他被接纳为征服者的扈从,他那些丰富的宝藏则被完好保存在萨迪斯,甚至当地的税收也被放心地交给当地显贵管理。然而吕底亚人显然被这样的宽宏大量惊呆了,将这看作软弱的表现;居鲁士刚刚返回埃克巴坦那,最受到他的信任而被委任看管此处财富的贵族就发动了叛乱。这是一次致命的误判。居鲁士将这样的行径看作最为低劣的背叛和忘恩负义,面对挑衅他立即发动远征作为回应。新令下达,新兵迅速从埃克巴坦那开出,但这次再也没有任何仁慈可言。取而代之的是得到命令的波斯人要用更为传统的手段来证明他们的统治:犁庭扫闾,叛乱的首领被处死,追随者成为奴仆。这些都是按照波斯国王的指示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