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长安迷雾 第五章告别豫章和途中遇险(第5/9页)

另外四人见状,大为惊恐,齐声低吼了起来。婴齐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血,大声道,我乃长安御史寺辟除的官吏,正要上京赴职。诸位敢截杀汉朝官吏,不怕灭族吗?

那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我只管收钱,替人办事,管你什么汉朝官吏不汉朝官吏。今天这事办不成,我们兄弟几个以后就接不到活了,只有张口接西北风吃。

婴齐道,也罢,敢问是谁让诸位来刺杀我,也好让我死个瞑目。

那人道,你身为小吏,岂能不懂点我们的规矩。盗亦有道,我虽然干这个行当,却也不是毫无准则的人。

婴齐仰天长笑,喝道,也好,要取婴齐的人头,诸位就请上来罢。

那领头的汉子望着婴齐手上的剑,道,其实我们也无意取婴君的人头,婴君如果肯用剑在自己脸上划几道伤痕,我们几个也就自行告退。

他身旁的一个汉子急了,阿兄,这竖子杀了我们的老五,岂能饶他性命!

领头的汉子一抬手,冷然道,那是以后的事。这次是人家雇我们办事,自然一定要首先达到雇主要求,难道让同侪笑我们不懂规矩吗?他眼中充满愤怒,当然,下次再见到这竖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婴齐怒极,仰天长笑,道,阎乐成这老竖子好不阴险,竟然使出了这样的坏心。

原来律令规定,如果官吏被人割毁面容,只能终身禁锢,不能做官。这就像以前凡是处以黥刑或者刖刑的人,只能输送在“隐官”当刑徒一样。因为一个伤残者,是不合适让别人见到的,否则势必吓到别人。好在文皇帝时,逐渐废除了刖足黥面等肉刑,输送“隐官”的罪犯就少得多了,官府再也不用有专门的地方来安置这些受了肉刑的囚犯。平民毁容犹且不让出来见人,毁容者想当官,那更是痴心妄想了。

那领头的汉子咦了一声,显得很惊讶,道,你知道阎——别啰嗦了,决定了没有?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们帮忙?

婴齐冷笑,举剑道,大汉的官吏岂能受贼人挟制,放马过来罢。

领头的汉子对身侧的汉子点头示意,你上。他说。

那汉子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望了望不远处地下血肉模糊的尸体,有些迟疑,但对老大的话又显然不敢违抗,只好虚张声势,大喝了一声,那就让阿翁我亲自动手了。说着,左手揽辔,右手扬刀,纵马向婴齐冲来。

婴齐待他将到,勒马斜斜地窜出数步,身子一矮,伏在马背上,躲过他的刀刃横劈,反手一剑,正划在那汉子的腰间。那汉子本来身披皮甲,围在腰间的背腹甲还颇为厚实,不过没有挡住勾践剑的锋刃,当即皮甲绽开,连带脊椎也被剑锋划断,他的上半个身子失去了支撑,僵直地向前扑在马背上,在蹄声中犹能清楚听到他脊椎骨骼折断的咔嚓声,继而肠子和内脏沿着马奔跑的轨迹,一路洒了过去,与此相伴的还有他那一路挥洒过去的哀嚎,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剩下的三个同伙脸色大变,拨转马头,往后方疯狂驰逐。婴齐松了一口气,不敢也无意追赶,对方毕竟还是三个彪形大汉,而刚才自己只是侥幸靠着宝剑的威力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这时暗叹,若不是带上此剑,恐怕刚才真的我命休矣了。他现在相信不是妸君欺骗了他,而是妸君自己也被丁外人一伙骗了。他圈马回头,向自己的车驰去。只见戴牛已经握着一张弩弓,大踏步地跑来,大声道,主君,有贼人吗?啊,跑哪去了,你脸上好多血。

婴齐道,是阎乐成那老竖子派来刺杀我的。唉,真是阴魂不散,我几次三番险些被他害死。说着跳下马,一屁股坐在地下断成两截的车辕上。

董扶疏忙上去,蹲在他面前,帮他细细擦脸上的血迹,一边擦,一边道,主君,听说你当年为了争你心爱的那个她,杀了阎乐成的独生儿子,所以阎乐成死活要找你报仇,是吗?

婴齐有点不好意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是一场意外。其实他是自杀的,我只是射穿了他的发髻,使得他头发散乱。他一气之下就自刎了。

董扶疏道,射穿发髻就自杀,他的火气这么大?

婴齐摇摇头道,你在谷中长大,自然不知道。我们汉人最讲究尊严,被人剪掉头发或者发髻散乱都是奇耻大辱。所以戴牛当时被输入郡司空狱做刑徒时,也是被髡短了头发。阎乐成当时官为豫章县西乡啬夫,他儿子一向也被人尊敬,那次在众人广座之中被我射乱发髻,自己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那的确是我的错,我不想否认。虽然我并不想那样做,生命真是太脆弱了,刹那间便将永埋幽冥,过那杳杳长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