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忧顾不在边陲 第一节(第5/11页)
唐康听他反客为主,无奈的笑笑,亦只得打起精神来,设辞应付仁多保忠那一个个绵里藏针的问题。他心里面其实能猜到仁多保忠在想什么。
对于唐康自己来说,他的确是真心诚意的想救深州的,这不仅仅出于公心,于私来说,深州如今已经是大宋朝野万众瞩目的地方,倘若他唐康能够率兵解围,成为挽救深州的那个英雄,对于他的前程,自然是十分有利的。反之,倘若他未请令而率军解围,却坐视深州城破,无功而返,对于他的声誉,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难免会有人因此将他视为空有热情而无能力的庸材——而这,更是唐康无法忍受的侮辱。
但对仁多保忠来说,无论从公心上他是如何想的,倘若从私心来说,他个人的利益并不在此。深州能否守住,拱圣军是否覆亡,仁多保忠并无半点责任。相反,在唐康、李浩救援无功的情况下,倘若深州城破,拱圣军败亡,他就是那个有先见之明,预先做出防范,力挽狂澜的大功臣。人们会说,他早就预见到了深州已不可救,而事先在冀州做出部署,使得河北局势不至于因为姚兕的兵败而溃烂,唐康与李浩已经成为了他的挡箭牌,既然骁胜军苦战无功,也没有人能强求神射军能成功。
而若是深州能无事,那么,无论如何,也少不了仁多保忠的一份功劳。
仁多保忠无论在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极有利的位置,唐康自然也明白,虽然他听说仁多保忠原本是宣抚使司力主救援深州的几个谟臣之一,但是如今时移势转,要说服他进兵实非易事。而讽刺的是,造成这种局面,有大半也是唐康的责任,倘若没有骁胜军血战苦河无功而返,仁多保忠多半也不会如此谨慎小心——此时此刻,在仁多保忠心中,无论唐康说什么,大概他都会将骁胜军与环州义勇视为残败之军,因此,对于仁多来说,让他即刻北进深州,无异于孤军深入。神射军说到底,仍是一只步军,守强攻弱,他又岂肯冒此大险,而不顾惜自己半世英名?
但唐康也不是轻易放弃之人,自来无利不起早,唐康一面回答着仁多保忠,一面已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筹码,计算着自己能画出一多大的饼,吸引仁多保忠出兵。
七月一日的第一次会面,唐康并没能说服仁多保忠允诺立刻进兵深州,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会议之后,仁多观国便将唐康一行送至驿馆歇息。待仁多观国告辞离去,唐康立即唤来几个得力的亲从,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包括每人四匹骏马、一把宝刀、黄金三十两、精绢两百匹,分别送至仁多保忠与郭元度处,而神射军的副都指挥使与护军虞侯,则减半。这些礼物,唐康宣称是与契丹作战获得的战利品,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苦河血战,又哪有什么战利品可言?
礼物送出之后,素以“清廉”闻名的郭元度和他的两位神射军同僚,嘴上谦让一番,便高高兴兴的笑纳了,但送到仁多保忠处的礼物,他却只收下战马与宝刀,而将黄金与精绢退了回来。唐康知道,这不过是仁多保忠表示不却他脸面之意,他当然不算一无所获,只要郭元度等人收了他的礼物,也就意味着,他争取到了三个有力的盟友,但是,唐康仍然无法高兴起来,因为他的最大敌人是时间。
他没有多少时间来从容的争取仁多保忠了!
这也是他不惜重金去行贿的原因。
当天晚上,仁多保忠在驿馆设宴招待唐康,宴会之上,唐康又几次试探提起救援深州之事,虽然郭元度等人收了礼物之后,果然都从旁帮着说话,但是仁多保忠却只是劝酒观乐,以宴席不谈公事为名,推脱开去。唐康心情抑郁,又劳累了一日,宴会之上,不由多饮了几杯,宴会之后,倒在驿馆,一阵好睡。
这一觉直睡到二更时分,唐康感到口渴头痛,便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呼唤随从,半睡半醒之中,只听到驿馆之中,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门外侍侯的两个亲兵听到他呼唤,忙推门进来,正点灯倒茶,却见何灌突然走到门口,高声问道:“都承可醒了么?”
“何将军何事?”唐康听见,连忙披了件衣服,跟着鞋子,便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