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忧顾不在边陲 第一节(第3/11页)

唐康看了这情形,便知道这些薪炭柴火的供应,必是由武邑县承担。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须知骁胜军除了粮草供应迫不得已,必须仰赖地方之外,如这些薪炭之类,都是自己解决,或者士兵自己去砍柴,或者掏钱买柴,总之以不惊扰地方为上。但他虽感不满,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神射军摆出的这副阵势,却完全是想在武邑做长久打算的样子,这更让他担心起仁多保忠的态度来。

不过,除此以外,神射军的营寨倒也颇有法度,营寨四而都广布侦骑,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唐康一行,回营禀报。没多久,他们的副都指挥使、护营虞侯便出营相迎。这二将皆是班直侍卫出身,与唐康本是旧识,尤其副都指挥使张仙伦,晋升此职时,唐康正在枢府,从中出了不少力,此时见唐康,格外热情。因他们的营都指挥使去阜城会议,营中便由他主持军务,他领着唐康巡视营寨,不仅将神射军的部署毫不隐瞒的告诉了唐康,末了,待唐康离开大营之时,他又单独送出数里,悄悄告诉唐康:仁多保忠在先前的军中会议中,已做了“厚张军势,绝不轻动”的决策,并称中军行营都总管王厚不日将履任,凡神射军、骁胜军,都要受王厚节制,一切进止战守,全要等王厚到任再说。他并告诉唐康,神射军都指挥使郭元度虽然表面上唯唯诺诺,对仁多保忠恭恭敬敬,实际上却是心怀不满。郭元度是个外谦内傲之人,他统率神射军,演习之时屡屡取胜,因此自视甚高,但自己未曾立过值得一提的战功,十分耿耿。此番出兵,他一心以为可以立下不世之功,早已将武功侯当成囊中之物,不料仁多保忠却按兵不动,凡是郭元度的亲信,都知道他常怀腹诽,只是郭元度是个素以“儒将”自命的人,他做过班直侍卫,也在枢府担任过差遣,还在朱仙镇讲武学堂做过教授……这些履历,让他自己自觉要与寻常武将区别开来。他生平最重阶级之法,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武人要服从命令、守纪律、清廉不贪。因此,对于阶级高于他的仁多保忠,他面子上仍是遵从不渝。但是,神射军各营的将领,却并不如郭元度那么好说话,各营将领在骁胜军进取无功之后,其实都想好好打个胜仗,好让骁胜军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况且,对于营一级的将领来说,若不打仗,则不能立功,升官封侯,便都无指望,谁也不想坐失良机。只不过,众将对郭元度却都十分服气,又素闻王厚“小阎王”的威名,谁也不敢当出头鸟,怕的是落到王厚手中,大好人头被他用来立威。

唐康也很难知道张仙伦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夸大其辞。他心里自是明白,张仙伦与他说这些话,心里而自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但是,不论如何,倘若郭元度与神射军诸将果然有进取求战之心,那事情总要好办许多。

离开武邑之后,唐康不再耽搁,一路疾驰前往阜城,但半路之上,又遇到大股逃难百姓,他停下来打听,才知道这些百姓都是自河间府乐寿县而来,唐康想询问乐寿县的情况,但这些百姓逃难较早,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是纷纷传说阳信侯在肃宁打了败仗……唐康听得又惊又疑,他自与李浩领兵至衡水,久不闻田烈武消息,此时听到这些流言,虽难辨真假,但仍不能不担心。他相信以河间府之坚固,又有火炮之助,纵然是耶律信亲率主力攻城,也绝非旬日所能攻破。但是唐康深知章惇、田烈武皆非甘心缨城自守之辈,若是他们主动出城攻击,为耶律信所乘,那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深州已然难守,若云骑军再遭大挫,辽军兵势更盛,河北形势,就更难收拾了。

他一路忧心忡忡,直到下午申初时分,才终于到阜城。

阜城在绍圣七年,隶属于河北路永静军东光县——它曾经是一个小县,在宋仁宗嘉佑八年时,才并入永静军治所在的东光县,降格为镇,到熙宁十年,又恢复为县,但这次复县没能持续多久,因熙宁间司马光、石越力行撤并州县计划,所以很快阜城又再次降格为镇。

阜城的地理位置虽不及御河旁边的东光县,但原也是一个商业发达的繁华之地,唐康至阜城之时,发现此地已经被仁多保忠改造成了一个大军营。原本的集市,已被神射军征用,成为兵营。城墙上旌旗密布,城门口站着一队队持戈荷矛的士兵,城西更是整出一片空地,数百名神射军将士正在那里练习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