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三十二(第7/16页)
别示种烟之弊及李编修书。膏腴地亩,舍五稼而种罂粟,不惟民病艰食,亦人心风俗之忧。直隶土壤硗薄。闻种此者尚少。若果渐染此习,自应通饬严禁。值非年丰民乐,生聚教训,亦未易以文告争耳。
复吴竹如侍郎 同治八年六月十二日
金陵重聚,遂已二年。依依之怀,老而弥笃。量移畿辅,忽复远离。卅载石交,暮年执别。濒行承出饯江上,临歧怅惘,不可为怀。别后巾车入觐,尘事倥偬,履任以来,诸务草创。又闻台从适还霍山,未及通书,深用悚仄。昨接涂朗轩、洪琴西两君来函,知近日已由霍山东还金陵,诸公投辖相留不听,遽还山左。又闻稚璜中丞甚思筑宫拥篲,矜式国人。琴西书言阁下精神清健如常,惟左手右足以在霍山时行动过劳,举止维艰。幸尚自知痛痒,连服辛温之剂,已有转机。近日已渐次复常否?至为驰系。
艮相老成宿望,近年势颇孤立。国藩欲稍解水火之痕,商诸枢府诸公,为之谋一部务。当时似已许诺,出都以后佳音邈然,微闻系为忌者所尼。在艮翁固不以是为轻重,然贞介之操无往而不龃龉,亦足以阻人为善之机耳。
直隶荒残之余百废待举,国藩精力衰退,剧任本非所堪。适值久旱成灾,麦收歉薄,意兴为之索然。近日始得透雨,秋禾尚可播种。但顺、广各属仍未一律沾足,而蝗蝻亦未驱除净尽,犹不无后虑耳。
练兵一事,上意深相责望,筹思三月,未即举行。一则营兵积习太深,一则直隶入款太少,终觉无甚把握,不得不长虑却顾。贫乏之省有所兴举,恒苦不能善其后,正坐此耳。
唐镜文之世兄过此,携确慎公暮年所编辑《朱子学案》见示。据称确慎公病革时犹修订不倦,嘱送敝处一阅。其大纲有九:曰为学总案,曰格致案,曰诚正案,曰修斋案,曰治平案,曰时事案,曰传述案,曰论撰案,曰兴观群怨案。其子目数十,今抄一本奉寄左右。其每目之中抄朱子文若干首,将大全集全数抄毕,惟语录与或问未抄。其间有不满人意者,既已分门别目,为紫阳另开生面,即不能无所取舍于其间。乃如论撰案中尽抄墓碑、行状、祭文等篇,兴观群怨案中尽抄诗词,篇第皆仍其旧,则于为学之津途并非另有阐发高深之处,不过寻常抄写全书之例,恐未足以餍笃古好道者之心。未敢遽行刊刻,特以商之左右。吾兄服膺朱子,沉潜寝馈三四十年,不知于朱文之精粹者亦尝分门别类摘抄成帙否?并乞垂示,无任瞻企。
复李眉生廉访 同治八年七月初二日
邗江握别,怅惘不可为怀。接到手书,如获瞻对。黎莼斋、赵吉甫到此,皆言阁下杜门谢客,惟以文史自娱,手抄《范书》,夜分不倦。来书文采深美,而楷法愈益劲整,真乃有功翰墨者。去年曹、阮、陶、鲍、谢、李、杜、苏、黄诸集取次丹黄,今年又致力子、史、《庄子》业已毕功,日来《后汉》想亦卒业。阁下盛年投绂,所业益勤,天或者故以微疾昌其所学,追扳古人,啬于宦途而丰于此耶?
至于炎凉世态,自古为然。虽豪杰之士能遗外世故独立千载,而不能禁止当世之揶揄。杜老所作《赤霄行》、《莫相疑行》,盖亦为儿曹所困辱,无可如何,聊为长歌以自壮耳。申夫傲岸不羁,卒乃以此被谤,米捐固其借端。然办捐而必曰着重上户,使大绅巨室与中人小家平等捐输,此其势固有所不能。王介甫使品官形势之家均出免役钱文,众论愈哗。巨室之不可得罪也久矣!仆从任用非人,此等乃所谓世法者。一犯不韪,万口同讥,谁能违之?闻其多方弥缝,使萱闱不知获咎之事,而出署之后,囊橐萧然,归途费用亦且不给,此足令人起敬,而谤议当少减乎?刘树堂在候补各员中独觉书叶盎然。三月中委办海运,顷间回省呈出手记,各务事理亦尚通达,将来或可陶成令器。
此间士风稍陋,鄙人欲广加延访,略分三科,令州县举报送省。其佳者以时接见,殷勤奖诱,庶冀渐挽薄俗,一宏雅道。北人困于差徭,亦欲稍予平减。若大加整顿,即恐州县无以自给,刻核太至,必有不肖之心应之。缘民困固深,而官贫亦迥异寻常,若爱其赤子,而饿其乳母,则是两毙之道。地方瘠苦过甚,即宽大之令亦不能遽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