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四(第5/13页)
在金陵小住二十余日,十九日登舟西上,月杪当抵安庆。务望阁下迅速来皖,一倾难言之隐。阁下志抗浮云,敝蹝轩冕,十年前已深知雅尚。待大局初定,长江水师位置就绪,即听阁下长揖还山,并将范少伯之高风代为详奏,断不强为羁留,致负宿约。国藩经手各件,首尾繁多,稍俟料简有方,亦引疾闲居,决不饕情富贵,溺而不返,致负忧劳殉节诸友。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八月十六日
连接七月二十四、六日惠缄,敬悉一切。猥以寒门叠邀异数,远辱庆誉。非常之荣,而以碌碌者当之,恐塞翁不以为福,而候人转以为讥。若果薄海息兵,戍卒归农,然后举樽相庆,斯真乐耳。
湖州、广德于七月二十六日、二十九日克复,余贼窜匿徽、浙山中,不久必至江西。此股颇甚狼狈,当不似听、康、侍、陪等酋之整齐难制。第贼虽无能为役,而官兵之果足制贼者,亦不数数觏也。新疆连陷三城,厚庵奉旨,谆催速赴甘肃,势难久留江楚。春霆归心箭激,江西全境肃清,亦难须臾淹留。舍沅弟肝郁未舒,湿毒如旧,梦寐思归,迫不可遏。刘南云病甚沉笃,难期速痊。万一兵事更有反复,后患仍未可量。
粤东兵单饷绌,深可危虑。吾湘兵力远胜于粤,然贼所欲甘心者,不在粤而在湘。若能留杨、鲍诸公与侍、堵、康、陪等周旋于江、闽、楚、越之交,或易为力,而无如不能也。停止粤厘一疏,谕旨仍令照旧征收,然粤东事棘,必应多留以支本省之饷,即日当函商寄、筠两帅耳。
致李筱泉 同治三年八月十八日
各路军营免办报销,近日皇恩浩荡,此旨尤为出人意表。敝处头批报销虽已入奏,尚未了结,二三批及十年以后各案全未办动。闻此恩旨,直如罪人遇赦,大病将愈,感激涕零。因阁下经手多年,特将部文行知,以慰廑念。此外难了之事,则募勇太多,遣散极不易易。欠饷已逾五百余万,一日不遣,愈欠愈多,思之可惧。少泉淮勇欠饷尚少。惟战争之兴未阑,而应防之患尚多,势难遽遣粤东厘金。敝处奏请停止,不特以践夙诺,亦因本省兵事方殷,非此不足以支持。乃圣恩优渥,仍令收解,敝处弥增惭愧。将来或本省与两江各分其半,候与寄帅商定,再行复奏。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三年八月十九日
此间自金陵克复,湖州、广德相继而下,耳中所闻,无非吉语,纸上所见,无非谀词。然前此侍、陪、康诸逆,即将由江入闽入粤,目下堵、祐诸逆,又将由徽入江入粤,皆将为棠疆之累。惟群贼所甘心者,实不在粤而在楚,而三江两湖之贼,又实不愿从诸酋还粤,此情事之的然者,当非广东不解之祸。江、席诸军已抵赣南,似可由尊处奏调援粤,但苦俱不得力。王钤峰略胜一筹。亦惜全系新营。此外则皆须留江西之南路,鲍、刘则防江西之北路,御浙皖之续股。厚庵则以回疆连陷三城,奉旨谆催赴甘肃新任。欲为尊处请将调兵,殊难应手。
土苴视粤之说,鄙人亦无是心,然莫能辞矣。停止粤厘一疏,谕旨尚未允准。此时本省三成,万不敷用,请阁下与寄帅商酌,江、粤各分一半,俟一二月后,彼此再行奏明。厘税加中额四名,或可间执阻挠者之口,而稍见踊跃。人谓粤东昔年办捐,始终未奏奖一次,欲阁下追奖旧捐而新捐乃旺,信否?
国藩在金陵不及一月,七月杪乃回安庆,九月初再赴江宁。舍沅弟之病迄未痊愈,功成名立,异数殊恩,而肝疾犹郁郁未已,真有如退之所云“余澜怒不已,喧聒鸣瓮盎”者。众情激撞,触绪增懊。计阁下与沅弟之褊衷,皆将与天地无终极,视鄙人昔岁,殆不多让也。盍一稍纾怀抱,一脱桎梏乎?
致李宫保 同治三年九月初四日
自七月二十八日回皖,俗务纷集,稍疏音敬。顷以九月朔日买舟东下,回驻金陵。上游军事,湖州、广德之贼由徽境入江者,据报实止数千,而由歙县、开、遂之交逸出者,闻尚有二三万。春霆、克庵等军俱迎剿于抚、建、广、信等属,此外兜剿跟追之军尚多,此股当不足虑。南路侍、康等股,其志在湘而不在粤。然粤太空虚,自南康往者已抵仁化。彼中兵饷两绌,深为可虞。敝处停止粤厘请还本省一疏,未蒙俞允。业经飞函分致筠仙与令兄小泉,请本省与敞处各支其半。又檄周厚斋军门由赣援粤。如果大股深入,半厘尚不足济粤之穷,周军亦不足解其难也。鄙人与寄、筠、筱三公皆有休戚相关之谊,又曾用粤饷二年,当别谋所以拯之。道远力不能遽及,歉悚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