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八(第3/13页)
复朱尧阶 咸丰九年三月十一日
三河之变,迥出意表。舍弟温甫捐躯报国,得附忠义之林,原可无憾,惟先轸归骨,尚留遗憾,深为恸惜。而鄙人以往岁违言,深思致戾之由,悔歉无穷。幸赖圣慈高厚,恩伦稠叠,舍侄纪寿及岁时交吏部带领引见,家叔亦荷特旨给予封典,在温弟可瞑目于九原;在家叔可少怡乎暮景;即在鄙人伤惋悔艾之端,亦可稍自排遣。
弟重莅戎行,军务仍无起色,惟接对僚友,综治细事,不敢疏慢,从前死事之家,多为振恤,稍纾未了心绪。阁下深交至戚,如闻敝处或有愆失,尚恳飞函示知,以便随时补救。小儿近讲求训诂,略有进步,其于族戚长者,亦望老兄随时训诫,俾免矜高,为荷。
与张廉卿 咸丰九年三月十一日
足下为古文,笔力稍患其弱。昔姚惜抱先生论古文之途,有得于阳与刚之美者,有得于阴与柔之美者,二端判分,画然不谋。余尝数阳刚者约得四家:曰庄子,曰扬雄,曰韩愈、柳宗元。阴柔者约得四家:曰司马迁,曰刘向,曰欧阳修、曾巩。然柔和渊懿之中必有坚劲之质、雄直之气运乎其中,乃有以自立。足下气体近柔,望熟读扬、韩各文,而参以两汉古赋,以救其短,何如?
复左季高 咸丰九年三月十二日
惠缄,敬悉一切。贼取远势,我亦当取远势,良为至论,然观贼在闽、浙,专伺虚隙,略无道理,似其中并无能结硬寨、打死仗者。去春抚、建大股窜浙众十余万,人所共知。厥后由闽回窜广丰,、玉山,据次青称有六、七万;又由闽回窜泸金、安仁,据凯章称有万余;今之屯踞景德镇、婺源、建德者,即此两起也。其由连城窜大埔、嘉应者,据称亦近万人,又一起也。三起而外,又有刘印渠在新城所歼、周涵斋在洋口所歼,计亦不下万人。今窜湖南者,纵多不过六、七万人,外间禀报言二十万、六十万者,似不可信,尚祈阁下察夺。贼在衢州数月,而进不敢逼严、杭,东不敢窥宁、绍;在洋口数月,而下不敢犯延平。其时制军虽在延平,而兵不满万,气极散漫,以此卜之,贼无悍志、无远略。今在湖南,似亦不必求之太深。
此间景镇相持如故,文参将瑞之二千余人已到防,而无钱、无米、无账房、军火,恐难得力。刘杰人新败,彭、湖岌岌,止要普军能堵彭、湖,刘军能固西路,镇贼终必拨耳。
复彭雪琴 咸丰九年三月十六日
湖口必须有劲兵驻守,水陆相依,乃无意外之虞。阁下亦不必避拥兵自卫之嫌,苟有可谋之陆兵,即谋置左右,固守钟崖,此水陆诸杰百战争得之地,亦即仆与阁下精神命脉之所寄也。如万无可谋之兵,此间当先拨千人即日驰赴湖口,以资防守,俟湖南事势稍松,国藩即率大队继往,与阁下相依附。亲兵营于初十日遣回湖口,当已到矣。高蕙生,名父之子,闻其慧识过人,学问淹博,若能来抚州早展良觌,尤以为幸。鄙人赴湖口尚迟迟也。
接湖南信,贼尚无窥伺衡州之意,徘徊于蓝山、嘉禾之间,前队已至祁阳境,幸刘印渠军四千余人先人祁城,或可无虑。若水军能于三月望前抵衡、永一带,贼不得渡湘水而西,庶免蔓延为患。宝军营官如罗近秋、刘光明、朱步青,仆皆熟悉,若得贤统领辖之,皆可用之才也。
与耆九峰中丞 咸丰九年三月十九日
湘后营刘杰人殉节后,军无统属,极为涣散。其营官刘连捷、李宝贤皆已告假回籍,此军决不足以御贼,惟其勇丁向极精壮,甲于各军,散之可惜。弟意欲令雪琴暂统此军,水陆依护,固守湖口。如相安,极妙;如不相安,则令其来抚州老营,弟当细心简留三营,然后与阁下商派一人统之,令其守一府城,必可靠也。
与李希庵 咸丰九年三月十九日
近闻江浦、浦口克复,六合亦已合围,金陵即日可下,果尔,则皖江两岸与江西、湖南之贼,皆成流寇。办流寇之法,城守以困之,游兵以击之,二者不可偏废。此后湖北、江西两省用兵,须分别守城之师、游击之师。湖北北岸如汉、黄、德三府城,梅、蕲、麻等县城,应守之城六、七处,江西应守之城更多二、三处。惟江西各城,二千人即可守一处,湖北各城,有须三千、四千者。防守之统领已已属难得,游击之统领,尤为可遇而不可求。阁下静能生明,专在人材上用心,犹为费力少而收效多,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