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文经学与扬雄、王充(第8/8页)
不独个人有贵贱祸福之命,国亦有盛衰治乱之命。《论衡·命义篇》曰:
宋、卫、陈、郑,同日并灾。四国之民,必有禄盛未当衰之人。然而俱灾,国祸陵之也。故国命胜人命,寿命胜禄命。(《论衡》卷二页四)
推此义,则国之盛衰治乱,皆由于“国命”,而与治国者之贤愚能否,无关也。《论衡·治期篇》曰:
人皆知富饶居安乐者命禄厚,而不知国安治化行者历数吉也。故世治非贤圣之功,衰乱非无道所致。国当衰乱,贤圣不能盛;时当治,恶人不能乱。世之治乱,在时不在政;国之安危,在数不在教。贤不贤之君,明不明之政,无能损益。(《论衡》卷十七页十四)
由斯而言,则个人之贫贱祸福,一国之治乱盛衰,皆有其命。《论衡》又谓:“众星在天,天有其象。”人“得富贵相则富贵,得贫贱相则贫贱”。(《命义篇》)又谓人之命可于其骨相见之。(《骨相篇》)此所说之命,与儒家道家所说之命,俱不同。孟子谓:“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万章》上)荀子谓:“节遇之谓命。”(《正名篇》)庄子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人间世》、《德充符》)又谓:“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吾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大宗师》)人生遭遇有幸有不幸,求其所以如此之故而不可得,遂曰,此命也。所谓“节遇”,所谓“莫之致而至”者也。上所引,《论衡·幸偶篇》所说,即与此同意。但就别篇所说,则一人或一国,皆有其先决定的命运。此人之贫贱祸福,此国之兴衰治乱,皆其先决定的命运之实现,人力丝毫不能改变之。此所谓命,正世俗所谓命,其中颇有迷信之分子。王充于此,盖亦未能免于世俗之见也。
王充虽攻击阴阳家之学,然亦主有符瑞之说。《论衡·宣汉篇》历举汉代所现符瑞,几几乎阴阳家之说矣。以“疾虚妄”,立论务求实证之王充,亦主有其所谓命,并主有符瑞之说,可见时代影响之大,虽特异之士,亦有时难自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