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文经学与扬雄、王充(第4/8页)
此诸经皆与孔子有关,扬雄云:
或曰:“经可损益欤?”曰:“《易》始八卦,而文王六十四,其益可知也。《诗》、《书》、《礼》、《春秋》,或因或作,而成于仲尼,其益可知也。”(《问神》,《法言》卷五页一至二)
后人立言,皆应以经为标准,扬雄云:
书不经,非书也;言不经,非言也。言书不经,多多赘矣。(《问神》,《法言》卷五页三)
至于当时阴阳家之说,扬雄以为不合于圣人。扬雄云:
或问:“圣人占天乎?”曰:“占天地。”(汪荣宝曰:“天地疑为天也之误。”)“若此,则史也何异?”曰:“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五百》,《法言》卷八页三)
又云:
或问黄帝终始。曰:“托也。昔者姒氏治水土,而巫步多禹;扁鹊卢人也,而医多卢。夫欲雠伪必假真。禹乎,卢乎,终始乎?”(《重黎》,《法言》卷十页一)
又云:
或曰:“甚矣,传书之不果也。”曰:“不果则不果矣,又(原作人,依汪荣宝校改)以巫鼓。”(《君子》,《法言》卷十二页二)
阴阳家之言,皆“巫鼓”之说也。当时方士所言神仙长生久视之说,扬雄亦以为不合于圣人。扬雄云:
或问:“赵世多神,何也?”曰:“神怪茫茫,若存若亡,圣人曼云。”(《重黎》,《法言》卷十页一)
又云:
或问:“人言仙者有诸乎?”“吁!吾闻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殂落而死,文王毕,孔子鲁城之北,独子爱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无益子之汇矣。”或曰:“圣人不师仙,厥术异也。圣人之于天下,耻一物之不知;仙人之于天下,耻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实死也!”或曰:“世无仙,则焉得斯语?”曰:“语乎者,非嚣嚣也与?惟嚣嚣能使无为有。”或问仙之实,曰:“无以为也。有与无,非问也。问也者,忠孝之问也。忠君孝子,偟乎不偟。”(《君子》,《法言》卷十二页三至四)
又云:
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自然之道也。(《君子》,《法言》卷十二页四)
生死为“自然之道”,人岂有长生之理。方士之言,随阴阳家盛行。迷信之空气弥漫一时,扬雄此等言论,实有摧陷廓清之功也。
扬雄又有其对于人性之见解,亦为后世所称道。扬雄云:
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修身》,《法言》卷三页一)
盖两取孟荀对于人性之见解,而折衷之也。
扬雄对于人性之见解,虽与孟子不同;而对于孟子,则甚推崇。扬雄云:
或问孟子知言之要,知德之奥。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或曰:“子小诸子,孟子非诸子乎?”曰:“诸子者,以其知异于孔子也。孟子异乎?不异。”(《君子》,《法言》卷十二页一)
扬雄自以为能复兴儒家之学,自比于孟子。扬雄云:
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后之塞路者有矣,窃自比于孟子。(《吾子》,《法言》卷二页三)
自哲学之观点言之,扬雄之造诣,实远不逮孟子。然辟阴阳家之言,使儒家之学与之分离,虽古文经学家之共同工作,然扬雄能在思想方面,有有系统之表现,就历史之观点言,扬雄亦自有其在历史上之地位。
三 【王充】
与扬雄同时稍后有桓谭,亦反对谶学。《后汉书》本传称其“能文章,尤好古学。数从刘歆扬雄,辩析疑异。……著书言当世行事二十九篇,号曰《新论》”。(《后汉书》卷五十八,同文影殿刊本,页一至六)其书已佚。此后在后汉初期,所谓谶学纬学继续盛行;遂有进一步之反动。古代思想中之最与术数无关者为道家。在东汉及三国之际,道家学说中之自然主义,渐占势力。王充《论衡》一书,即就道家自然主义之观点,以批评当时一般人之迷信。《论衡》一书,对于当时迷信之空气,有摧陷廓清之功;但其书中所说,多攻击破坏,而少建树,故其书之价值,实不如近人所想像之大也。
《论衡·自纪篇》曰:
王充者,会稽上虞人也,字仲任。……建武三年,(西历纪元二七年)充生。……才高而不尚苟作,口辩而不好谈对,非其人终日不言。其论说,始若诡于众,极听其终,众乃是之。以笔著文,亦如此焉。……淫读古文,甘闻异言,世书俗说,多所不安。幽居独处,考论实虚。(《论衡》卷三十,《四部丛刊》本,页一至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