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上)(第26/28页)

我又有了新任务,在大风雪中,困在陈官庄的杜聿明没有吃的了,于是我接洽空运机空投大米到陈官庄去。

王老虎由陈官庄上空回来啦,杜聿明告诉他──有米无柴也不能作饭──于是我发动慰劳总会的人,整夜守住各饮食店,把所有的大饼、烧饼、馒头,都买下来,送到明故宫机场,空投陈官庄,同时接洽所有店家,大量製造馅饼、馒头、麵包。每天继续空投,十几万军队,一二十万民众,只靠空投供应食物。我这个不知愁难的楞头青也感到大不易了,但是我不灰心,不让陈官庄挨饿。

为了了解前方情形,我要了一架C-47,单人飞往陈官庄,用无线电话叫通了杜长官,我先向他问好,然后问他最需要什么。

他说:「谢谢您,王副总司令告诉我,都是你在南京为我们準备吃的,老弟辛苦啦,这裏最缺的是香烟,酒更谈不到了。」

空军运输机改装成轰炸机

我再低飞到两百呎,在陈官庄上空盘旋,发现阵地很完整,阵地裏的十几个小村落也都完整,只是树木都不见了(都被砍作柴烧了),官兵们都在阵地裏,态度却很安定,处处都有人向飞机招手,在东北角的一个小村中,还在人在野地裏推磨磨东西,看样子陈官庄并不严重,祇要杜聿明肯突围,一定不会有大问题。

耳机中非常吵杂,最初是野马式机的声音,对我说的──C-47快离开,我们要下去扫射投弹啦。

接着是C-46的声音,他对我说、对野马说、也向地面说:「C-47离开,我们要投大饼了,野马不要下去,你妨碍了我的航路,地面注意,教民众躲开,不要被大饼口袋砸死啦!」

B-24也发话了──B-25和蚊式躲开,我们要进入投弹了。

儘管他们吼叫,我飞的太低,什么也看不见,原因是所有飞机都在上边,投弹扫射又在陈官庄阵地之外,我仅能看见的一幕,即是最伤心的镜头,C-46空投落地的大饼麻袋,像炸弹似的落在陈官庄阵地裏,我看不见落地后的详情,但看见有很多民众为抢大饼麻袋,被砸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时我仍在和杜聿明谈话,我又向邱司令官问好,我们未见过面,他很风趣的说:「请你告诉后方朋友,我们不会有危险,请你看看我的火力,在你机头的西南方有个村庄,那裏可能是共匪的一个纵队部,在十分钟内教它全毁。」

他说完话,陈官庄的大砲开火了,看不见炮弹,祇看邱清泉所说的那个村庄,全被砲烟盖上了,等十分钟之后,这个村庄已成了瓦砾场,我在飞机上用无线电话向他贺喜报捷。

我回头又飞往双堆集,去看黄维兵团,他们在涡河边上也佔领了好大一片阵地,可是气势没有陈官庄的雄壮和安祥,双堆集阵地裏的官兵们也没有陈官庄阵地裏那股生气和活泼,我和黄维相识是民国廿三、四年间在南昌,所以我也在无线电话裏慰问他,他的粮弹尚充裕,也是无香烟。

回到南京之后,才知道总司令已去了上海,在励志社裏找到黄副总司令,他先夸奖我实事求是的勇敢,其实根本谈不到勇敢,然后他亲自派人準备烟酒,亲自动手和我剪缝绸质小降落伞,又亲自帮我用大量棉花綑好香烟和酒,他大笑说:「我们励志社一向戒烟又戒酒,今天破戒啦!」

记得送给杜聿明和黄维的是每人四条骆驼洋烟、四瓶白兰地洋酒,这真是礼轻情意重。

第二天我又飞到了陈官庄,空中的秩序更乱了,野马式在四周横冲直闯,B-25在六千呎空中等机会投弹,B-24在高空打转转无法投弹直骂街,祇有C-46进入时,大家都能自动让开,看情况地面战事一定非常紧急,正当我把小降落伞投下去的时候,两架蚊式轰炸机由我机肚皮底下飞过去,好险!

我在无线电话裏也叫不到杜聿明了。

我再飞到双堆集的时候,黄维的阵地已经萎缩了一多半儿,祇在紧靠涡河的岸上缩成十几平方里的一个圆圈圈,所有官兵都蹲在战壕裏,看不见有人行动和站立,当我投下的降落伞落到靠涡河堤边的一幢房坡上时,也没人去拿,我转了两三个圈子,呼叫了十几分钟,房坡上的烟酒,仍然讽刺的在那裏,呼叫也无人回答,我只好怅然的离开了,往南京飞。